少女的章玉碗還不像現在這樣妖孽,她有些不解,柔然那么遠,風沙那么大,苦寒交迫,即便她是公主,也身處異國他鄉,哪里有回到故國家鄉好
“朕去后,皇位必是你弟弟繼承,但他自娘胎便有不足,性情敏感多思,雖說被那些文人稱贊博學多才,但當皇帝,要的不是才學,而是用人。朕擔心他,威懾不足,反被臣下挾制,最后郁郁不得志,年壽不永。”
皇帝嘆了口氣,竟罕有露出一絲憂心忡忡。
“如今亂世,國力不進則退,沒有守成之說,萬一你弟弟到了那個地步,不管將來是你弟弟的子嗣,還是別的人登基,新君與你的關系,必然沒有朕或你弟弟來得親近。你與其千里迢迢回來寄人籬下,倒還不如在外頭自由些。”
“要不,我就不嫁了”
章玉碗搖著老爹胳膊半真半假撒嬌。
說罷,她也知道自己是異想天開,不由自嘲一笑。
“阿父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我與阿母不同,與阿弟也不同,我更像您”
皇帝也笑了“是啊,你更像朕。”
可惜
可惜你非男兒。
“假如,”章玉碗帶了幾分天真,仰起頭問“假如我丈夫早死了,阿父也還在,我能不能回中原來看阿父”
父女二人私下相處素來是隨和打趣的,皇帝也不怕晦氣,便調侃道“那就要看
,到時候你在柔然能不能做主了。”
“剛過去,自然是不能,說不定還會處處被拿捏,但給我幾年時間,我也許能。”
章玉碗仰起頭,“說不得阿父到時候,還得仰賴我的勢力。”
皇帝大笑“那就等著我們家阿碗的好消息了”
原是春暖花開的氛圍,隨著這句話響起,皇帝的聲音卻擴散開去,越來越遠,拂面的微風須臾化為狂風,咆哮而來,周旋反復,花瓣連帶沙土都被卷起,連皇帝的身形也都變得模糊。
章玉碗驚訝看著自己挽在手里的胳膊消失,耳邊傳來尖利呼嘯,鬼泣鬼訴,凄涼悲傷,迫得她皺起眉頭,不得不左右尋找眺望聲音來源。
黑暗漫卷,將視線所及悉數淹沒,唯有那悲戚的低吟回蕩不止,章玉碗只覺腳下踩空,身體急劇墜落,她下意識想抓住點什么,然后
公主睜開眼睛。
她以為那是自己夢里的幻覺,可那一聲接一聲的嚎叫還在,讓人有些分不清是在幻境還是現實。
“殿下,您被吵醒了”風至探頭,小聲問道。
公主“是有人在哭嗎”
風至“好像是野貓在叫”
明明他們已經收留了一只小橘貓,可現在大冬天,都護府周圍怎么還會有那么多野貓
“啊”
哀嚎聲陡然拔高,凄厲慘絕,把風至嚇了一大跳。
“這是”
“不是貓叫”公主打斷她,“后面這聲是人叫,就在后院,你去看看”
風至渾身寒毛都炸起來,趕緊應了一聲。
前院到后面沒有直接的通道,要繞過左右兩邊,左邊是客房,右邊是花園。
這年節花園里也沒什么花葉,走花園小徑還近一些,風至趕到后院時,已經有不少人被慘叫聲驚動,往后院探頭探腦。
見風至出現,一名婢女湊過來。
“風至娘子,叫聲好像是孫夫人那里傳來的。”
孫氏雖然只是李聞鵲的妾,但他正室夫人不在此處,孫氏又代為主持內務,眾人有時口頭也稱之為孫夫人。
話音方落,一人從里院奔出,慌亂無措,面色慘白。
風至認得她,對方正是孫氏身邊的婢女眉娘。
“不好了,娘子,娘子她上吊了”
晴天霹靂,眾人都驚呆了。
風至二話不說,拽起眉娘沖向孫氏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