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華三郎又高高興興來找他了,說是賀家已經低頭了,愿意出百金來買巖鹽和金礦的位置,等找到兩處寶地進行開采,再以開采后販賣的三成利潤相許。
馮二狗聽得咋舌,他這輩子別說百金,連十金都沒見過,唯一見過的金子,還是村里兩戶富裕人家的婦女頭上戴的金釵,還有三成利潤,那得是多少,這輩子都用不完了吧
華三郎看見他神情就笑了,說你這沒見過世面的,三成利潤就滿意了我原是準備跟他們開一半紅利的,結果他們死活不同意,說是開采運輸也需要成本,這樣下來他們就沒得賺了,寧可不買,也不想做這筆生意了,我尋思就算咱們獨占那兩處寶地,也的確運不出去,更別提換錢,被村里人知道還得挨罵,現在就不一樣了,賀家可是連村長都得低頭巴結的,有他們撐腰,我們以后就可以在村子里橫著走了。
馮二狗也聽得很興奮“那他們可說了什么時候來收嗎”
華三郎“他們說,三日后,就到村子來,跟村里其他人宣布這件事,當眾把金子先給我們,再讓我們帶路進山,他們還會在村里邊留下點人,有他們在,那些眼紅嫉妒的,也不敢搶咱們的好處”
他為談成這筆大買賣而沾沾自喜,
這些天兩人為了保守秘密,連自家人也瞞著,忍得很辛苦,雖是沒說出來,但臉上難免帶出些古古怪怪,不過兩人平日行徑就被大家看不慣,倒也沒人專門去問他們。
兩人聊了很久,還談到這筆錢到了之后要怎么用,馮二狗想去天水郡置辦個大宅子,順便把家里人都接過去,再雇上幾個奴婢伺候,好吃好喝,從此不用為生計發愁,華三郎笑他沒見識,說天水郡算什么,要去就去長安,或者干脆去南方,往建康去,那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繁華之地。
三天后的一大早,當第一縷晨曦照在馮華村時,村子里大部分人已經起床洗漱,賀家商隊果然如約而至。
馮二狗起得晚,華三郎估計是想要在賀家面前獨占鰲頭,也沒有過來喊他,等他被喧嘩吵醒時,外頭已經亂起來了,馮二狗迷迷糊糊,披著衣服從支起的窗戶里往外看,就看見這輩子都沒法忘記的一幕。
村子里的人被村長喊到村口,據說是有重要的好事要宣布,村長臉上喜氣洋洋,還說喊上家里孩子老人馮二狗在馮家貓嫌狗厭,大家就故意沒喊他。
到了村口,村長說賀家以后要把咱們村后山,也就是仙翁嶺包下來,專門采集山貨再運出去賣,以后咱們村子的人都有福了,每月都有錢可領,唯一的要求是以后沒有賀家允許,馮華村的村民就不能再進山。
所有人都沒注意到,村長說這番話時,賀家人手已經將被召集過來的村民圍起來,村長話音未落,直接就被身后一人扼住脖頸,長刀一抹,血濺三尺
村民都嚇壞了,下意識就要一哄而散,可早有準備的賀氏如何會讓他們有逃脫之機,當即就像把雞圍起來一樣,一個接一個地殺,賀家還怕留下太多痕跡,直接把人捉住了抹脖子,然后一具具運到那條山路,往山溝里扔。
男女老少,無一幸免。
后面尸體太多運得太累,他們干脆就在村口挖個小土坑,把幾具尸體扔下去再填上土完事,反正這冰天雪地的,也很少有人會專門過來,再說過個半天,只要下一場雪,就能將這里全部掩蓋。
馮二狗看著這一切,已經嚇木楞了,整個人抖得不成樣子,他哪里還敢出門,當即哆嗦著往后面翻窗。
他也不敢從后面跑,因為村子前后早就有賀家人把守,他怎么跑都跑不出去的。
但后院有一口井,干枯多年,馮二狗小時候還貪玩掉下去過,井底全是淤泥,摔不死人,他就往那口井里跳下去,希望賀家不會專門來搜這口井。
賀家的確也沒來搜井,小土坑被尸體填滿了,他們懶得再挖,直接就將剩下的尸體往馮二狗藏身這口井里扔。
他縮在井底石壁上,眼看著自己朝夕相處的同村人變成尸體一具接一具砸在他旁邊,又冷又餓,卻只能緊緊捂住嘴巴,生怕在里面發出一點動靜,被上面的人聽見了。
回憶到此為止,馮二狗的面容幾乎扭曲猙獰。
他身體重新又蜷縮成一團,死死捂住嘴巴,眼淚使勁往外冒,好像又回到那天的情景。
在場另外一個下過井的陸無事為他佐證“我方才在井下確實摸到多具尸體,只有他一個活口,想來是那些人嫌山溝太遠,土坑又太淺,最后直接往井里扔。”
只是他們沒想到,馮二狗也躲在井里,并最終躲過一劫。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任誰都沒想到屠村背后竟是這樣一個緣由。
金礦與巖鹽固然讓人眼紅,可村民們并不知情,賀家人就為了徹底守住這個秘密,竟不惜屠村,甚至連尚在襁褓的小嬰兒都不放過,可見其喪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