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懶懶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陸郎君沒有學過么”
她與風至的交談沒有刻意壓低聲調,但一般來說也會被掩蓋在外面車輪轆轆的動靜下,唯獨這位陸少卿耳力過人,正好又在馬車外面,給聽個一清二楚。
陸惟聽出她的不滿,輕笑道“我是來告訴殿下,前方有個茶鋪,原本可以稍作休整,但現在下雪,我們就不停了,直接越過去,爭取天黑前到驛站。”
從勇田縣到上邽城,走官道有將近七百里路,正常來說他們還得在路上走幾天,反正不可能一天之內就趕到,只是下雪的緣故,不能在路上停駐,趕路速度還是加快了。
公主“此等事情,陸郎君決定就好了,何必專程走一趟”
陸惟“臣也想借此機會,向殿下獻一獻殷勤,今早的烤魚味道,殿下覺得可還合意”
公主“那魚不是陸郎自己去捉的吧”
馬車畢竟憋悶,公主又懶得出去騎馬,兩人還真就一里一外這么交談起來。
陸惟“捉的確是我捉的,烤卻是陸無事烤的,他也是頭一回做,有些生疏,我找了勇田縣的廚娘問計,可惜她也從未做過烤魚,只能給我一些粗疏的提議。”
公主感慨之余,又提出小小意見“陸郎如此有心,真令我感動,烤魚確實新鮮,可惜滋味還是略遜一籌,若可以的話,下次不如再加些冬筍、菌菇、豆皮,烤魚之前也可澆點骨湯,如此一來,美味定然增倍。”
陸惟啞然片刻,忽然又笑起來。
“如殿下所愿,下回的烤魚必然會更好了”
“公主又將陸郎君喊住了”
魏解頤偷偷掀開簾子一角,以自己的方式解讀了所見所聞,然后才憤憤回轉過身,咬住手里的帕子。
“兩人還聊了那么久,光天化日,也不知有甚好聊的”
“娘子勿要生氣,也許是公主在問陸郎君路況呢”婢女寬慰她。
“問路況不能隨便喊個人嗎,為什么非要是陸郎君,我方才說自己身體不適,讓人去喊陸郎君,他都不肯來呢”魏解頤更生氣了。
許是從小在勇田縣長大,許是從未去過京城,她對公主這樣的身份殊無敬畏,除了不敢當面胡鬧之外,在馬車上也不吝嗇自己的小脾氣。
說著說著,魏解頤又忍不住掀開車簾子,腦袋擠到窗邊,視線竭力往前車的方向瞄去。
但魏解頤臉上的怒氣和嫉妒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浮上水面的驚訝,以及禁不住咦了一聲。
“遠處,你看,是不是有人在走,還是我看錯了”
婢女也湊過來,循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這會兒雪才剛下沒多久,尚不到銀裝素裹的時候,官道兩旁是干枯的草叢,樹干高高低低錯落不一,更多則是黃白相間的巖石,刀切斧鑿的冷硬為這個本來就難熬的冬天更添許多蕭索。
婢女認真端詳了半天,點點頭“是人,應該是些逃荒的災民。”
為什么要逃荒”
魏解頤有些不解,眼前的確超出了她的想象。
“人們在冬天前不都把食物儲存到地窖了像我家,廚子每日也會從地窖里拿些秦菘和晚菘來熬湯,再不濟,腌菜就著粗糧,總是能填飽肚子的吧”
婢女“也許是他們連腌菜都吃不上呢,奴婢聽說今年夏秋就發旱,莊稼一直種不上,佃戶欠了糧種又沒糧交,地都被收回去,只能逃荒了,要是雪下得再大,恐怕路上就要凍死人了。”
這婢女的話乍一聽,就知道是種田人家出身的,否則不會如此清楚。
但即便她解釋得如此淺顯,魏解頤也還是有些困惑。
“腌菜呢往年的腌菜都沒有嗎”
婢女無奈“我的好娘子,光吃腌菜,沒有主糧,人不得齁死”
“那,就問地主借些糧吃,今年秋收后再還,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