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來,陸惟的出手堪稱溫柔無力,根本沒法在崔千這波近乎狂轟濫炸的攻勢下幸存。
但在崔千眼里,陸惟的劍光似乎從四面八方而來,氣魄橫生,吞海飲月,將他逼得感到自己這一刀出去,非但收不回來,連命都會丟掉。
崔千怕了。
他心生怯意了
一怕,就想退。
念頭一起,刀亦若有感應。
刀風隨之微有變化。
即便只是細微的變化,也立刻就讓陸惟發現了
崔千武功再高,唯獨一個缺陷,當年他習武時,老師曾對他說,沙場之上也好,江湖之中也罷,刀既出鞘,就不能未戰先退,不能心生膽怯,否則刀亦有靈,人怯則刀怯。
方良也對他說類似的話。
崔千看著如雪山傾倒般朝自己用來的劍光,忽然清晰記起方良的話。
“一心,你有個短處,就是惜命。惜命不是不好,一般人惜命才能長命,不會輕易沖動行事,但成大事者不能惜命,你的臨場生怯意,是遲早會讓你萬劫不復的。”
血,從胸口暈開。
距離如此之近,力道如此之大,崔千身上的軟甲并沒有能保住他的性命。
陸惟手里的劍也非凡劍,直接就穿透軟甲,刺入崔千的身體。
崔千雖然沒有低頭,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也被這把劍劃破。
他沒有痛感,只能感到一片涼意。
“就憑我。”崔千聽見陸惟如是道。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陸惟將劍抽出
崔千雙膝下跪,往前傾倒。
而此時
第二箭隨之而至
陸惟聽見破空之聲,身體下意識側開,箭堪堪擦著胳膊而過。
又多了一道傷口。
只是這傷口跟身上其它兩處比起來,已經算微不足道。
陸惟抬起頭,燦爛日光迫使他瞇起眼,在那一瞬間無法看清方良的臉。
但他能看見,方良動作很快,在第二支箭射出之后,弓上隨即又搭上新箭。
箭頭在日光下閃爍光芒,熠熠生輝。
不,這次不止一支,而是三支
一共三支箭
方良竟是三箭齊發,一齊朝陸惟射出。
他見崔千非陸惟敵手,已然無所顧忌
很少有人知道,作為秦州軍政一把手的刺史,方良當年也是行伍出身。他在家鄉時原本可以作為賢良被鄉老推舉,卻有世家子弟頂替了他的位置,迫使他不得不選了另一條路,他在軍中極為刻苦,一手箭術百里穿楊,更得上司賞識,又在戰場立下功勞,這才步步拔擢,走到了今日。
連方良自己也不會想到,時隔多年,他的箭術竟還要以這種方式派上用場。
三支箭。
避開一支容易,如何避開三支
陸惟與崔千一戰,將崔千斃于劍下,雖然過程不長,實則兩人已經拼盡心血,新傷加舊傷,陸惟現在與崔千之隔,也不過就是陰陽兩界的那一條河罷了。
刺史府畢竟人多勢眾,精銳盡出,而公主這邊,除掉雨落等一些沒有身手的普通人,加上章鈐,也就三十多人而已。
章鈐被數人圍攻,能勉強支撐已是不易,如何能過來救援
至于其他人,根本反應不及。
如此短的時間,如此精準的箭術,他要如何避開
陸惟心生不甘,又深深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