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江水蒼蒼,物是人非。
風吹來,激得她打了個噴嚏。
這風雖還有點涼,卻少了寒意,也不刮人了。
春天,到了。
春風也吹到了秦州,吹到了這西北來,卻沒能完全吹散上邽城上空的陰霾。
城中各條街道,幾乎每隔幾戶,就有門口掛幡,做白事的。
到了夜晚,紙錢的味道也會隨著風吹遍大街小巷。
隨著方良等人,和流民軍的處理,城中陸陸續續恢復往常秩序,為了生計的小商販也都開始出來叫賣,只是無論怎么聽,都少了幾分以往的煙火氣。
傷口無法在短時間內就治愈如初,就像陸惟,差點就命喪黃泉,如今也只能慢慢養著。
“我要與你和離。”
楊園從滿桌堆積如山的文牘抬起頭,一臉茫然看著眼前的女人,好像聽不懂她在說什么。
“我要和離。”魏氏倒是平靜,看著他,又重復了一遍。
“為什么”楊園無法理解,“不是已經好好的了嗎”
“誰跟你好好的”魏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方良崔千那些人已經伏誅,我根本沒殺人,你也是被冤枉的,咱們倆都沒事,那些流民也處理了,楊府還在,你不回家好好過日子,為什么要和離”
楊園簡直莫名其妙,覺得她不可理喻。
魏氏被他氣笑了“這些事情解決,跟我要和離有什么關系嗎楊園,你莫不是以為我在與你說笑”
楊園大聲道“我不同意你脾性不好,我也沒嫌棄你,你若覺得我好飲酒作樂,你不喜歡,往后我減少些便是了,再說現在秦州一大堆事情要我處理,我哪里有心思與你吵架,說什么和離的事情”
魏氏冷冷道“楊錄事日理萬機,想必不日就要高升,我提前恭賀一聲,往后什么如花美眷沒有,何必留戀我一個糟糠之妻你無暇無妨,我已經將和離書寫好,你只要簽個名字就行,反正現在秦州所有事你都能作主,就當過了官面文書。”
楊園拍案而起。
“你這是要造反不成我告訴你”
“我告訴你楊園,我忍你很久了”
魏氏粗暴打斷,聲音比他還高,她在楊園面前,一直是時下常見的官眷模樣,不管背后脾氣如何,起碼對楊園還能忍得住。
因為魏氏知道,她的后半生,全都維系在楊園一人身上。
所以一旦對楊
園不滿,有氣不能出,她就會發泄在婢女奴仆身上。
但這次飛來橫禍,她先是被誣為殺人兇手,關進大牢,而后又經歷了秦州種種變故,魏氏跟其他女囚一起被放出來時,正是上邽城最混亂的時候。
魏氏不敢回楊府,又找不到任何熟悉的人,她滿心惶恐,只能跟在其他女囚身后東躲西藏,親眼看著一個女囚不慎闖入流民軍的地盤,被他們強拉走了。
至于那女囚被拉走之后的命運,魏氏不敢去想,她最后找到一間人去樓空的破敗民居,在里面躲了整整一天,直到夜深人靜,饑腸轆轆,實在忍不了了,才敢出來覓食。
也算她運氣好,正好有戶人家的婦人好心,看見她一個女人在外面鬼鬼祟祟游蕩,就出來詢問,魏氏也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更不敢說自己是逃犯,只說城里亂起來之后,她家里人被殺了,她剛好在外頭,見機跑得快,這才撿回一條命。婦人同情她,讓她藏在家里柴房,又給她送些吃的,如此魏氏才能熬到動亂結束。
正是這樣的經歷,讓她對楊園的怨念越發深刻。
魏氏認為,是楊園妻子的身份讓她遭難,以至于差點喪命。
楊園倒好,一場變故下來,壓在他上頭的人全沒了,他居然還一躍成為秦州官職最大的那個。
魏氏對方良等人沒有感情,但她覺得楊園能上位就是最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