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輕鴻正闔著眸,指骨微微叩了兩下太師椅扶手,似在說,他在聽。
殿內眾人靜了靜,突有一人出聲,“臣有一事想問,不知大人可能為臣解答。”窸窸窣窣片刻,那人似作了個長揖,“不知寧大人為何讓陛下上朝旁聽爺是起了什么新的念頭”
一片沉靜。
那人繼續道,“前些日子,微臣偶然得知大人的府上逐出來一位民間大夫,只是那大夫不知被何人割了一條舌去,癡癡傻傻,只成日叫喚著什么,只是啞了嘴后,含糊不清,讓人聽不太分明。”
“臣從照顧其的身邊親人得知,這位大夫似乎曾為陛下診治過,不知寧府逐他出來,是否另有隱情。”
大夫
什么大夫
除了宮中的太醫,寧輕鴻府上也有人給他診治過嗎烏憬聽得迷迷糊糊的,心下卻有一種直覺般,心里的不安慢慢放大。
他顫了顫眼瞼,小心再小心地趴在門邊上聽著,側耳對著雕花木門上用來糊窗的碎金油紙。
那人一字一句,“還是陛下的病情另有隱情”
眾人嘩然。
烏憬聽得不太明白,不知自己除了那場風寒,還有哪里生過病過了片刻,后知后覺,并不是他生了病。
而是這具身體原來自帶的天生癡傻之癥。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是那個大夫診斷出了什么,才會遭受這等非人的對待嗎
烏憬猜測得斷斷續續,盡管大多與事實并不符合,卻仍叫他出了一聲冷汗。
殿內有人立即猜測道“陛下莫非”
“你私自探聽我的行蹤”
那人的話被打斷,寧輕鴻語調緩慢,徐徐開口,他睜開眼,從太師椅上站了起身,似用眼神慢條斯理地環繞了一周。
“微臣不敢只是此事若是當真,必然要早做打算,免得千歲爺周全難保”
寧輕鴻似笑非笑地看過去。
那人硬著頭皮,咬咬牙道,“諸卿跟在千歲爺手底作事,自是信任爺的,只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此語實在膽大妄為,眾人紛紛驚駭。
立即有人想緩和氣氛,“說得難聽些,諸卿皆是在謀權篡位,天子癡傻,若是敗了,留人一命又有何妨,看時機行事即可”
他話未說完,劍鳴之聲突起
即使隔著層碎金油紙,烏憬眼前似也被劍身反射的銀光刺到,只聽“砰”的一聲響罷,說話人沒了聲響,殿內只余一片死靜。
似有黏稠的液體向烏憬臉前濺過,又全被油紙擋住,他恍惚一抬眼,眸光全是一片血色。
金石相擊之聲再響起,似有人將劍丟落在地,寧輕鴻道,“乏了,此事容后再議。”
“拖下去料理罷。”
短短幾句,平靜得像未發生過什么。
只余烏憬僵在門外,不知殿內到底死了何人,他難以呼吸,隱隱約約能聽到遠處的拂塵壓低聲音道,“快將陛下帶回養心殿去。”
他力氣太小,幾乎反抗不得。
好似也從未想過去抗爭。
烏憬只能被宮人拽著手臂,匆匆帶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