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圖最近真的是非常煩。
出公差跑虧本買賣也就罷了,原以為這來回個月的事,總比遠洋一去一兩年來得省心。
可沒想到,人在海上,目的地已經變了兩回不說,還沒下船,就已經有幾撥人盯著這趟貨不說,一個個都還是想要白吃白喝白拿不說,連他的人和船的主意都敢打。
偏偏人家出身尊貴,他還沒法拿鏡子讓人照照,提醒對方看清楚自己長沒長養船隊的本事。
只能十分委婉地告訴躊躇滿志的新任燕王慕容萩,“海船不能連續航行,每次遠航回來,我們都得去泉州港和福州港的船廠維修保養,平均每艘船養護一次,少說也得千兒八百兩銀子,這還是在沈氏的船廠給的優惠價。”
“更何況,我們這十五艘船,都是沿海運糧的沙船,雖然能裝得貨物多點,卻不能遠航,恐怕不符合王爺的要求啊”
慕容萩起先垂涎沈氏的船隊,想著若是能將他們收歸己有,那以后豈不是想要多少糧就有多少糧,還能讓人出海去賺大錢,再也不用為錢糧軍餉發愁。
有錢就有人,等他能養得起精兵強將戰馬火器,那些北蠻人又有何懼。
到時候就可以讓老四看看,他這個燕王當的,一樣能抵御北蠻,建功立業,這保價為國開疆拓土,可不是靠嘴上說說就能成的。
他也是跟著皇帝曾經征討過叛軍的人,亦被人稱贊為英武不凡,勇力過人。
可那個沒真正上過戰場的四弟,比他小了五歲,比二哥小了七歲,卻能在十四歲時就長得跟他們并肩高,無論騎射還是刀槍劍戟樣樣都勝過他們,在圍獵場上大出風頭,硬是壓過他們兩個兄長,從皇帝那討得了征北將軍的名號,被封為燕王,風頭一時無兩,讓他很是眼紅了一陣。
尤其是先前他一時昏頭,聽人慫恿,讓自家小舅子跑去挖太子的墻角,不但沒挖動,還被皇帝很抽了一頓,直接讓他在太子大婚后就滾出京城就藩,到晉地去給朝廷養馬。
慕容萩自覺倒霉,終于認清自己的位置,向現實低頭,抱上了太子的大腿。
原本只是想著自己先前對不住太子,才會被父皇敲打懲罰,所以投靠大哥,既有試探著跟沈家和解的意思,也有想要將功補過的念頭。
可誰能想到,大嫂居然那么大氣,不光肯讓他用晉地那些黑石碳換取糧食,還大手筆收購了他的鹽引,一下子就解決了他就藩要帶的人馬糧草兵餉問題,簡直就是雪中送炭,救苦救難。
不僅如此,跟太子和解后,好事接踵而來,他人還沒到藩地,半道就接到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封地從河東晉地改成了燕云之地,所轄邊鎮精兵也從一萬變得了三萬,那些原本屬于老四的好處,現在都成了他的。
要養的人多了,慕容萩的心也大了,本想著到青州接貨后,連糧草帶船一起“接”走,可聽沈圖這么一說,算算自己的家底,果斷慫了。
“既然如此,就有勞沈總管將糧草交割與本王”
“那不知王爺是付現銀呢,還是以鹽引和其他貨物相抵可以中人估值的擔保”
沈圖一串問題問下來,問得慕容萩兩眼發直,忍不住有點冒火。
“還需要什么貨物相抵什么中人估值難道你信不過本王”
沈圖不緊不慢地說道“王爺莫要誤會。生意之事,便是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何況小人并非貨主,只是奉命行事,若是小人就這樣毫無憑據地將糧食交割出去,回去又該如何向主人交代”
“主人先前與王爺談好,要以晉地黑石炭交換糧食,可如今王爺的封地改為燕云之地,這中州和東北四鎮可沒有黑石炭能交換糧食啊”
“小人若是把糧食給了王爺,又拿不回黑石炭,只怕回去之后,就得被主人懲罰小人這一路上冒著風浪出生入死也就罷了,如今王爺還要小人背這個鍋,小人如何背得起啊”
沈圖一口一個小人,對慕容萩看似尊敬,實際上卻半步都不肯讓,尤其當他把姿態擺的如此低微,慕容萩若是硬來,就真成了不講理的強取豪奪了。
上次還是拐了彎的讓小舅子去沈家探個口風,就被收拾得差點成了養馬的頭兒,慕容萩心有余悸,哪里還敢再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