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個電話吧,要是有需要你幫忙的,我就給你打電話。”
陳海封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余魚真的會要他留電話。
他能幫得了什么忙,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
不過余魚既然這么說了,陳海封也就留下了一串電話號碼,又在后面加了自己的名字。
陳海封摟著付麗云朝余魚道別,付麗云走到一半又回頭朝他露出一個劫后余生的感激的笑,然后跟著自己的丈夫走遠了,朝余魚留下了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盡頭。
余魚將那串電話和名字看了一眼,然后在手機里新建了一格聯系人。
六子回過神來,周圍的人噤若寒蟬,然后又嘀嘀咕咕交談起來。
火箭頭一幫人回來,臉上帶著斗勝了的公雞似的雄赳赳氣昂昂的表情,走到余魚面前說了句“余哥,辦妥了”,余魚點頭,說了句“干得好”,然后火箭頭一擺手,幾個人又非常自覺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這群旁人眼中的街溜子,其實也不是不想干活,而是沒人真正瞧得起他們,做一些工地里的勞累活,他們又覺得自己屈才,現在余魚給了他們完全為他們量身定做的活計,幾個人干起來,還真是有滋有味。
尤其是方才把那壯漢一頓胖揍的時候,幾個人別提有多爽了。
有種替天行道又作惡多端的帥,就和電影里的場面似的。
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剛剛把人撲倒的時候,如果不是人多,他們總覺得要被那壯漢反打。
這一夜,余魚第一次在人前展露了一點余家獨子的虎芒。
六子只覺得一切如此玄奇,乃至于他再看余魚的時候,覺得余魚不像和他熟悉過,認識過。
想起剛才余魚拎著瓶子砸人的畫面,六子想問,可又不敢問。
“余哥,剛才”
六子下意識喊余魚一聲哥。
余魚抬頭,露出標志性純良的淡笑。
原本沒什么威懾力的清秀面龐,忽然令六子感到一陣壓力。
余魚“嗯”了一聲,然后說“本來想讓你去處理的,我對這事也不熟,可沒辦法,你沒睡醒。”
“你第一次打人啊。”六子問起傻問題。
少年從褲袋里摸出一根煙,叼在唇邊,咬了一下,又沒點燃。
“確實第一次打人。”
“感覺怎么樣”六子迫切想知道余魚的感受。
“感覺沒什么感覺,真要我說的話,大概是”
她似乎在思索合適的詞來形容,可又不疾不徐,六子豎起耳朵聽。
過了一會兒,余魚道“敲下去之后就覺得,人的腦袋確實比酒瓶子硬。”劉海在她的鼻梁兩邊打下陰影,平靜中又透出幾分認真。
六子一愣,領會過來,對余魚肅然起敬,此后他決定再不讓余魚喊他六哥,而是尊稱比她小的余魚一聲哥。
六子想,余魚的行徑和混混有點像,可又有著明顯的區別。
混混不講道理,余魚也不講道理。
只不過混混不講道理,別人也不和混混講道理。
可余魚不講道理,別人卻要夸她有道理。
這兩者之間看起來相似,可卻又有著本質的區別。
六子現在悟不透這兩者之間的隔膜。
等到很多年以后,一群人也像現在喊余魚余哥一樣,喊她六哥的時候,他才知道,這一者之間的隔膜叫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