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抬步上山,幾人風塵仆仆,氣勢凌厲,行人不自覺避讓開,亦有人認出謝欽身份,戰戰兢兢躬著身猶豫要不要上前請安,見他一臉兇神惡煞,最終還是退縮了。
從此處下山要么是有急事,要么就是寺廟武僧或世家的扈從,真正的官宦夫人小姐大抵還端著身份,故而謝欽這一路也沒瞧見幾名女子,只是他這人心細如發,任何路過的人總歸要掃一眼。
忽然間,一對主仆相攙從他身邊經過。
女子穿著一件粗布衫,梳著垂髻,一張臉平平無奇,是那種一眼掃過去并不會惹人注意的面相,只是就在擦肩而過時,一抹若有若無的熟悉的體香夾雜著泥土被翻過的腐朽濕氣撲入鼻中。
謝欽腳步猛然一頓,目光冰冰冷冷射過去,
“站住。”
沈瑤身子一晃,眼底的蒼茫在瞬間凝為一抹復雜,深深扎在心底揮之不去。
半刻鐘后,沈瑤被謝欽扛起扔去了一間佛室,好巧不巧正是朱毅與沈展所在之處。
沈展正無所事事,打算禍害當朝皇子,與他講述自己的“豐功偉績”,結果門被破開,緊接著一個格外高大的男人扛著女人扔了進來。
謝欽也沒料到里面還有人,目光掃過朱毅和沈展,露出驚愕,朱毅倒是聰慧,不待謝欽開口,連忙捂住即將發躁的沈展將人連扯帶拉給拖出去。
順帶用腿將門一掩,徹底隔絕沈展的視線。
沈展被朱毅攔胸抱著,氣得從他肩膀伸出手臂往里一指,
“殿下,你放開我,那是我姐,我姐被我姐夫給抓住了,我姐夫一定要欺負她,你快放開我,我要去救我姐”
朱毅個子畢竟矮上一截,差點招架不住,連忙朝門口侍衛使眼色,兩名侍衛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沈展,朱毅這才撲了撲身上的灰塵,敲了沈展一記腦門,
“你就別瞎操心了,老師是何人品,我豈能不知一定是夫妻二人起了齟齬,待老師哄一哄師母,事情就過去了。”
沈展還要說什么,朱毅擔心他嚷嚷吵到里面的人,干脆塞了一團錦帕在他嘴里,押著他避去旁處。
屋內,謝欽彈了彈衣裳上被沈瑤折騰出的污泥,坐在沈瑤對面,他雙手搭在膝蓋,深邃的眼翻騰著怒火,顯然被氣得不輕,
“你竟然會易容”這是謝欽萬萬沒料到的。
若是他今日不來,又或者他大意幾分,輕而易舉便能被她誆騙過去,屆時四海茫茫,他去哪里找她,那種擔心失去的后怕久久縈繞在心尖。
這姑娘的本事果然超出他想象。
沈瑤沮喪地解釋,“少時無意中救過一江湖郎中,是他教我的。”
“為何選在今日出門”
沈瑤嗓音越來越小,“我跟著莊稼人學著會看天象,知道今日會下暴雨。”
謝欽咬牙切齒,“你還有什么招沒使出來”
沈瑤拗著嘴,理了理紛亂的秀發,從木塌上坐起,揉了揉被他摔疼的肩,硬著頭皮笑道,
“沒有了,一點雕蟲小技而已,哪能逃出謝大人法眼”
謝欽一口氣懸在胸膛不上不下,
“沈瑤啊沈瑤,你竟然想不告而別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這么沒心沒肺”
沈瑤也覺得這一處令人詬病,抬不起頭來,她如同打了霜的茄子似的,悄悄睇了他一眼,“我這不是試一試么,若是能逃出您的法眼,大約也不用怕太子了。”
謝欽快要嘔出一口血來,他在這里被她氣得要命,她竟然還有心思插科打諢。
沈瑤見他一雙眼跟個黑窟窿似的盯著她不放,放棄了掙扎,她深呼吸一口氣,摸了摸鼻尖哂笑道,
“其實,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之前的溫柔乖巧都是裝出來的,我不給你做妻子,是因為我做不好,人生苦短,我想以自己舒適的方式活著。”
“謝欽,你很好,你值得更好的人。我嘛,就如你說的,沒心沒肺,”她笑容依然那么晃眼,只是空空落落的,沒幾分真心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