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寒風呼呼刮著,聞山長放下功課,起身道“時辰不早了,今夜就歇在這里吧。你的屋子都留著,我去讓長山給你再拿碗面來,有熬好的雞湯,快得很。”
程子安忙起身上前,道“老師,我自己去,外面冷得很。”
聞山長甩開他的手臂,道“我也要吃,讓長山送到書房來。”
程子安聽到聞山長喚了長山過來,除了吩咐了雞湯面,還讓他多拿一份煎年糕。
林老夫人恐聞山長夜里積食,向來不許他多吃,忙扯著嗓子喊“長山,就雞湯面即可,煎年糕不要了。”
聞山長嘀咕著罵了幾句,不耐煩地道“好好好,就雞湯面,臭小子,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程子安趴在案桌上咕咕笑。
書房與在明州府時一樣,亂糟糟,到處堆滿了書,散發著書香墨香。
不同之處是,屋中放著熏籠,暖暖的。
聞山長喜歡冷一些,向來不耐熱。
是因著程子安來了,他才多點了熏籠。
燈火昏昏,溫暖而舒適。
程子安趴著就不想動了。
考試前雖累一些,如這樣單純的時光,等真正出仕之后,就不會再有了。
且官員不能回到原籍任官,以后他與聞山長師生之間門,就難在見面。
興許是冬日太蕭索,程子安竟然難得惆悵起來。
過了兩日,鄭煦豐將木匠送了上門。下學之后,程子安與施二他們去瓦子里聽了小唱回到家,天色已晚,木匠還老老實實候著苦等。
木匠隨了鄭姓,帶著全套的木工用具,恭敬地道“程舉人,少爺已經吩咐過小的,程舉人需要什么木料,小的去買就是。”
程子安歉意不已,請了鄭木匠到偏屋,道“早知道你來,我就早些回來了。這間門屋空一些,就在這里做吧。木料這些隨意,只要能用就成。”
“小的在莊子里做活計,得了少爺的傳話,便趕了回來。怕耽誤了程舉人的差使,就不敢多等,直接上了門,倒是小的冒失了。”
鄭木匠解釋完,放下用具箱,遲疑了下,道“不若用酸枝”
程子安想到是給鄭煦豐用,鄭木匠怕是以為,像是樺木櫸木這些,就配不上他了。
思索了下,程子安沒為難鄭木匠,道“我去給你一份圖紙,你不懂的地方,就問我。至于用什么木料,你自己決定就是。不過,最好能快一些。”
鄭木匠躬身,連連道“是,小的做快一些,保管不耽誤程舉人的功夫。”
匠人有本事,有手藝,地位低。
程子安瞧著鄭木匠的拘束與恭謹,難得罵了句這個狗世道,請鄭木匠先做著吃茶,回去書房畫圖了。
這些時日天氣冷,孫仕明出去貢院附近的客棧,湊上去會過一兩次文,便關在屋里苦讀,不曾出過門。
他耳朵倒伸得長,聽到院子的動靜,忙走出屋。程子安一進來,他就問道“子安在忙甚這般晚了還有人來探訪”
程子安懶得理會他,道“是木匠來做些東西。”
孫仕明聽到木匠,便沒了興趣,視線在程子安身上打轉,問道“子安可是又去哪家赴宴了”
程子安似笑非笑道“姨父可是也想去恰好輪到我請客,姨父一同去吧。”
孫仕明聽到要拿銀子,神色糾結,一邊想借機攀附上貴人,一邊想著銀子。
聽說到天香樓叫一桌中等席面,就得五十兩起步,要是加上酒水,女伎們唱曲作陪,那就沒底了。
孫仕明想著家中雜貨鋪,一年賺到的收入,除掉本錢開支,滿打滿算,也不夠吃天香樓的一桌席面。
思前想后,孫仕明終是忍痛放棄了。
程子安聽到他蹩腳的借口,施施然離開。
不過,孫仕明摳門歸摳門,倒有一點好處,與項伯明倒不一同,斷不會打腫臉充胖子。
程子安當然是在嚇唬他,他身上那幾個大錢,只管白吃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