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與程箴,連著蘇捕頭蘇錢糧,與他們的菜式一模一樣,幾人隨意坐了,埋頭吃了起來。
大家跟著拿起了筷子,屋內一陣窸窸窣窣,無論他們心里做何想,在程子安將食盒里的飯菜用光時,多多少少都用了些。
伙計前來收拾食盒,吳掌柜一并來了,送上了清單。
程箴接過確認,當場會了帳。
眾人看在眼里,又多了層震驚。
各縣再窮,總有一兩間門食鋪酒樓,他們經常去用飯,除了接受宴請,亦有請客的時候。
至于會賬,皆有食鋪酒樓,將賬目送到府上,去賬房支取。
當然,食鋪酒樓極少會送賬目上門,除非,他們的買賣不想做下去了。
程子安與程箴回了后衙,誰都沒了說話的心情,大家各自紛紛散去。
夜里天氣涼爽了些,天空星辰密布,明亮閃爍。
程箴與程子安走在穿堂里,沉吟了下,道“他們今晚,定當睡不著了。”
程子安笑道“他們回去之后,還要在一起商議對策,能睡得著,我倒要說聲佩服。”
程箴道也是,憂心忡忡道“不知他們明天還會鬧出什么幺蛾子來,我只擔心這次的事情,沒有那般順利。”
在此之前,程子安早就有所預料與安排,道“再難也要做,我都對他們狐假虎威了,他們掀不起什么風浪。只要有所求,有了約束,他們就掙脫不出去。”
先前程子安搬出圣上與刑部大理寺,就是用春秋筆法,在恐嚇他們。
要是老實人,估計想不到那么多,偏生這一群都是官場老油條,聰明得很,肯定會將簡單的事情,想得無比復雜。
程箴笑道“那也是。不過子安,你可有什么所求”
程子安在明州府鄉下,曾見過好幾次死亡,皆為病弱,或者老者。
為了不拖累家人,生了病,或者老弱之人,會自行了斷。
了斷時,會盡力避開農忙,以免耽誤了家人干農活。
到了京城,程子安同樣看到過,窮,治不起病,早些自我了斷,省了家人與自己的痛苦。
在富縣,免不了也見到過。
程子安每見到一次,都會難過一次。
大周天下皆如此,當這種病態成為常態的時候,程子安就有所求,有了約束。
不敢求盛世太平,只求百姓能吃得八成飽,活著時能有個人樣,死時不那么凄慘。
程子安悵然道“我也有所求啊,不然的話,我就辭官出海了,尋一座島嶼,做個島主去。”
說到海,程子安禁不住想哀嚎。
他開辟海道,興建水師,打擊漕運的計劃,迄今還沒眉目呢
程箴笑了起來,回想起他們在公堂上的反應,道“那個寧縣令,看上去還有幾分風骨。”
程子安淡淡地道“要做事,僅有風骨無用。寧縣令算不得好官,只能稱為稱職而已,在云州府,在整個大周官場,都稱得上是異類。他考中春闈晚,起初是同進士,在吏部候了足足五年多,才得了這么個窮鄉僻壤的縣令之職,上任將將兩年,時日尚短,還未被排擠掉,讀書仕途皆算不上順利,有幸運,亦有不幸。”
程箴想到了程子安讀書時,他曾經慘叫過,堅決不要讀書考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