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究竟去了何處,這就是一筆理不清的爛賬。
前前任知府在流放之地,前任知府,如今的謝縣令委屈沖天。
“程知府,下官真冤枉得很,接手常平倉的時候,就這么些糧食,下官真是一顆都沒有動。”
“是,下官想著要動,但沒來得及。下官連椅子都沒坐熱,就被打回了原來的官職。”
“下官當時覺著數額不對,想要查。但下官不敢碰,這里面的水深得很,下官沒背景關系,指不定就將自己填了進去。”
“程知府定當比下官更為清楚,這些時日,下官也琢磨明白了,程知府這般厲害,功勞卓著,不一樣被貶謫到了富縣做縣令下官掏心窩子說一句,就是圣上,也難著呢”
程子安看著謝縣令賭咒發誓,眉頭皺了皺。
云州府都窮成這樣了,糧食是真正的救命糧,好比是從家徒四壁,又恰逢生了重病的人手中,搶去幾個買藥的錢。
如謝縣令所言那般,的確是一筆糊涂賬,查無可查。
程子安問道“云州城的大戶人家中,誰家糧食多一些哪個糧商做得最大”
謝縣令怔了下,臉上浮起意味深長的笑,神秘兮兮問道“程知府,可是那個,那個”
程子安一下打斷了他,嫌棄地道“胡思亂想甚呢,買,我是買”
謝縣令明顯不相信的樣子,程子安道“買,真是買”
瞧見謝縣令還挺失望的模樣,程子安無語至極,問道“究竟哪家糧食多,誰是最大的糧商,我要查也能知曉,問你就是省些事情。”
謝縣令扭捏起來,程子安見狀冷笑道“你少裝蒜,升任知府時,你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盤算云州府的富戶,收了不少黑錢吧”
反正收來的錢都被程子安“搶”了,謝縣令干脆光棍起來,道“云州府的糧食行,行首是云五,人稱云五爺。云五雖沒有自己的糧食鋪子,各大糧食鋪子,都有他的一份。至于誰家余糧多,除了城內的汪氏,當然是府衙這群胥吏,以及他們數不清的親戚了。”
“程知府,下官雖與李錢糧他們不對付,但下官還是要勸程知府一句,這群胥吏不好對付啊”
程子安看了眼滿臉真誠的謝縣令,凝神沉思起來。
今年秋收后,錢糧吏閑得很,因為程子安并未張羅收取賦稅。
街頭的糧食鋪子,今年生意尤為火爆,賣糧食的百姓,排成了長隊。
不知情的,還以為云州府糧滿倉,百姓家中糧食都吃不完了。
賣糧的人,身上穿著折痕整齊的粗布衣衫,神色看上去拘謹不安,卻板著臉,佯裝見過世面的模樣。
程子安坐在騾車上,連著看了許多家。他也沒下車,看到進去賣糧的人起初還帶著些欣喜,出來之后,手緊緊按著腰間,轉頭不斷張望,不安中帶著說不清的失望與凄然,守在旁邊衣衫襤褸的漢子,滿懷期待地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