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在平陰人脈寬廣,當地鄉紳商賈紛紛前往余家吊唁。
眼見快到中秋佳節,卻出了這樣的岔子,府里的親眷悲切不已,也著實叫人扼腕。
然而在悲傷的表面下卻涌動著各懷心思。
余老兒娶了三房妻妾,育有五子一女,他一死,留下巨額遺產,不免叫底下的子女們蠢蠢欲動。
不僅如此,隔房的叔伯兄弟也在暗暗覬覦。
按說余大郎是長子,應是能鎮得住場子的。
無奈底下的兄弟們隔著一層肚皮不齊心,親房的那些堂兄弟想占點便宜,背地里跟余二郎余三郎達成聯盟,助他們分一杯羹。
胡縣令前往余家吊唁,府里一片縞素。
女眷們哭得悲切,他一時聽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同余大郎等人道了一番節哀后,他才不疾不徐地走出余宅。
若是以往,心中定然有點怵,而今他罕見的平靜。
望著街道上襤褸的百姓,余家一千多畝田地能讓數百人填飽肚子,如此一想,心中更是坦然。
有些變革,總是得流點血的。
更或許,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平陰的老百姓就是那渺小的蚍蜉,他們自然沒有力量去撼動縣里的大樹,但他胡志國是衙門,可以借給蚍蜉力量。
第二天新城的官差來了一趟平陰。
大家都是公家的人,胡縣令命人把那官差請進衙門問了一嘴余老兒出事時的情形。
提到這茬,那官差連吐苦水,同他說道“胡縣令你是有所不知,那余家當真難纏,我們新城的明廷接到他家的報案,立馬差人去看了。
“頭天當地下過一場雨,刮過大風,余家的馬車到了慈恩寺山腳時運氣不好。
“拉車的馬兒不慎踩到了一只殘缺的馬蜂窩,里頭的蜂子飛出來把馬兒蟄了,它受驚發了狂不受馬夫駕馭,亂闖亂撞,這才導致余鄉紳被磕壞了頭。
“事發突然,當時余家忙上山求助,寺里的僧人匆匆把余鄉紳抬到山上救治,結果因失血過多不治身亡。
“余家委實混賬,非要說有人陷害他家。
“我們幾個兄弟看過事發現場,那只殘缺的馬蜂窩多半是頭天刮風吹到路上的,他們家運氣不好觸了霉頭,怪得了誰
“這還不算,當天上山的香客也有不少,那條路人人都過,都沒觸霉頭,就他家倒了血霉,這不是老天爺起了心要收人嗎”
胡縣令聽了這番苦水,默默地捋胡子。
在他的印象里,土匪殺人放火,個個都是兇神惡煞的草莽之夫。
不曾想安縣的土匪直接弄了只馬蜂窩就把余縣令送走了。
這波騷操作他是服氣的。
似覺得不好意思,胡縣令用略帶歉意的語氣道“余鄉紳在平陰德高望重,忽然出了意外去了,家里頭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還請你們朱縣令多多操勞著些。”
官差擺手,吐槽道“真是晦氣,若不是看在同行的份上,哪會管余家,簡直是無理取鬧。”又道,“那馬兒發狂是被馬蜂蟄了導致,總不能讓咱們衙門去把馬蜂捉來斷案不是”
聽到這話,一旁的縣尉柳四郎差點失笑出聲。
胡縣令瞪了他一臉,他趕緊斂容。
現在余家的主心骨倒了,底下一盤散沙,各自籌謀。
先前梁螢曾說過余家家產豐厚,妻室多,那就給余家人足夠的時間去爭搶瓜分好了。
余家正房去世得早,長房只留下余大郎和嫁出去的女兒余艷娘。
自家老子死了,余艷娘回來奔喪,同兄長說起家里頭的情形,義憤填膺道“那二房和三房處處算計,大哥一個子兒都別分給他們。”
余大郎沉著臉沒有吭聲。
他的夫人馬氏也附和道“父親大人尸骨未寒,底下兩房就伙同四叔他們妄圖來瓜分咱們家的田產,簡直欺人太甚。”
他們到底一母同胞,又是長房,在這個家里自然是有話語權的。
誰樂意把祖輩掙下來的家財分給庶子呢,更何況那些混賬東西還在背地里跟叔輩勾結吃里扒外,簡直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