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愿意陪夏氏一族下黃泉,豈有不允之理”
顧老兒抨擊道“簡直是詭辯”
梁螢毫不客氣戳他的痛腳道“那我且問你,你干了三十載的父母官,這些年朝廷又逼死了多少老百姓,你可曾記過數”
顧老兒“”
梁螢鐵血心腸道“一大把年紀了還這么天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難不成是搞扶貧搞慈善嗎
“當初夏氏妄圖吞并臨都和永慶,派了上萬大軍來攻城,倘若我們未能守得住,郡里的老百姓難道就不會遭殃了
“倘若那夏氏不來進犯,永慶臨都何至于打過來呀,我們也是被逼出來的,打仗還得向老百姓借軍糧,誰他娘的樂意”
顧老兒活了一輩子,從未見過這般伶牙俐齒的女郎,忍不住道“潑婦詭辯”又道,“土匪就是土匪,不論你怎么洗,都是一群草莽土匪”
梁螢“我放你娘的屁我已經差人去京城上貢求俞州牧了,有正兒八經的官憑,你憑什么說我們是土匪”
顧老兒脫口道“不可能你們造下這般大的孽來,人神共憤,朝廷斷然不會下放官憑給你們”
提到這茬兒,梁螢忍不住笑了起來,戳他的心窩子道“老頭子天真,朝廷是什么鬼樣子,你心里頭就沒有點數”
顧老兒“”
梁螢“當初我們奪安縣,是買的縣令;奪永慶,仍然是上交給楚王十萬貫錢銀買的郡太守;現在奪俞州,上貢給朝廷再買俞州牧。
“這就是你效忠了三十載的朝廷,三十載的朝廷啊。”
這話委實毒辣,一下子把顧老兒給擊垮了。
那種信仰坍塌來得猝不及防。
是啊,他曾經效忠了三十載的朝廷,就是這樣的朝廷。
民不聊生,生靈涂炭,官官相護,黨閥相爭。
看不到未來。
顧老兒嘴唇嚅動,想辯解什么,終是忍下了。
似乎在一瞬間,他再也沒有先前的激憤。
那種失望到骨子里的狼狽令梁螢心有不忍,她只是冷漠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失望透頂的入暮之人。
李氏知道自家老頭子傷了心,想上前說什么,顧老兒甩開她的手,默默地進了堂屋。
李氏露出為難的表情,委婉道“王長史且回罷。”
梁螢行禮,“得罪了。”
李氏還禮。
一行人這才離去。
路上譚三娘對梁螢的口才徹底服氣,贊道“阿螢罵得好,那等迂腐老兒,就該這般痛罵。”
梁螢瞥了她一眼,沒有吭聲。
她其實心里頭也不是滋味。
一個為了朝廷獻身數十載的老人,倘若顧老兒真有抱負,想必面對這樣的朝廷心里頭是極苦的。
就像李疑和胡志國那樣,一個一心想入仕,一個則在仕途里煎熬尋不到出路。
他們都是顧老兒活生生的寫照。
縱使這世道黑暗,但她仍舊愿意相信,還是有愿意為信仰全力以赴的人。
雖然少,但總是有的。
或許就是文人骨子里的氣節支撐著他們執著堅持。
但愿顧老兒也有這樣的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