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螢到底有點反骨,她覺得她能承受得住戰火的洗禮,畢竟初初穿越過來就面對過叛軍的大屠殺。
犟著性子去城樓看外頭的狼藉,譚三娘沒勇氣眺望,李疑則躬身嘔吐。
那視覺場面是極其沖擊的,全都是尸體,有周全的,也有殘缺的。
城門上還有幾顆人頭,不知是哪個挨刀的士兵舍不得他的戰利品。
縱使李疑是個男人,但到底沒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面,心理防線徹底崩潰,腿軟蹲下一個勁干嘔。
旁邊的梁螢哪怕經歷過充足的心理建設,還是破防了。
她白著臉狼狽地退了回去。
中午她連飯都沒吃。
趙老太怕她被嚇出病來,過來看她,見她病懨懨的,輕聲道“阿螢是被嚇著了嗎”又道,“李疑比你還沒用,已經躺著了。”
梁螢嘴唇嚅動,憋了許久,才道“那么多人死了,要怎么處理后續”
趙老太平靜道“自然是挖大坑把他們焚燒了。”
梁螢沉默。
趙老太露出一副見慣世間滄桑的表情,“這年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無論是官兵的命,還是老百姓的命,都是不值錢的。”
梁螢欲言又止。
趙老太道“你莫要難受,想想你身后一百多萬老百姓的命,死那點人便不值一提了。
“戰場上從來都是你死我亡,刀箭不講分毫情面。倘若我們沒能守住河城,那些朝廷兵攻進來,城里的老百姓沒一個跑得掉。
“那些朝廷兵可不像咱們這樣會把老百姓放到心上,他們只會瘋狂掠奪,殺戮和發泄。”
梁螢沉默了許久,才試探道“老太太既然知道刀箭不長眼,何故就放心趙雉上戰場”
提到這茬兒,趙老太頗有幾分無奈,“這或許就是他的命,生在這樣的亂世,做平頭百姓受人欺辱,做官兵也身不由己。
“若他甘于平淡倒也罷了,偏偏骨子里有點犟性,我這個做老娘的又沒本事給他掙前程,他想走出去,我難不成還要攔著嗎
“話又說回來,像我們這樣的平頭百姓,大字不識,比那螻蟻還卑微,能活著就已經不易了。
“他想要做自己的主人,我也沒臉去攔著,畢竟我這老婆子也沒甚出息,給不了什么人生大道理的建議,只能在他出去的時候提醒他,家里頭還有人,還盼著他平安歸來。
“除此之外,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要別拖他的后腿給他添堵就行了。”
梁螢張了張嘴,想說什么終是忍下了。
面對一個做母親的老人,她是沒有資格去評斷的。
倘若她自己有孩子,斷然舍不得讓他去上戰場,太過血腥慘烈,外面那場景,猶如人間煉獄。
堆積如山的尸體,血流成河的大地。
那些能上戰場的生命大多都是有勞動力的那批人,不管他們是否愿意,生而平等。
她到底不是古代人,不懂得什么尊卑之分,只知道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利。
而那份活著,不應該被統治階層利用驅使,成為至高權力的踏腳石。
哪怕他們這群土匪也在干那樣的事,可宗旨根源跟封建統治者還是有著區別的。
她始終覺得戰爭不是為了獲利,而是為了洗牌后的海晏河清,讓人人都能吃飽飯,不再飽受欺凌壓迫。
外面那些人的尸體給梁螢造成了巨大的沖擊,盡管這些年她已經磨礪得冷酷不少,但內心深處還是追求和平的。
這場戰役,整整持續了二十多日。
鐘林大軍受創后再次席卷而來。
這次他們吸取上一次的經驗教訓,避開了火藥桶的攻擊范圍,以箭矢射殺為主。
那些箭矢上捆綁了易燃的桐油之物,鋪天蓋地飛向城內。
他們好歹是楚王養的兵,財大氣粗,人多勢眾,趙雉等人避開與其硬剛。
在主力圍攻河城時,奉三郎帶兵駐守在雁門郡,摸清楚黔山的大本營后,采取游擊戰的方式襲擊鐘林大軍的后方。
另一邊的鄭曲也打著同樣的主意,由姜懷鎮守廣陵,他則帶精銳翻黔山去搞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