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翎聽完,只恨自己不能起身走路,將那封休書狠狠地扔在鐘言的身上
鐘言當然看得出他生氣,只覺得有趣。自己幫他鋪床,又留下一張方子,對得起這場短暫的夫妻結拜。只是他命數已盡,無力回天,自己不能改命,否則就會擾亂陰陽。
現下還不到睡覺的時辰,鐘言又去院里看了看,四處靜悄悄,唯有風吹過野草和竹林的過場聲。原本想新婚之夜就走,現在走不了了,蠱人沒死。
救人救到底,除掉炙人蠱之后再走吧。鐘言又回到屋里,秦翎已經體力不支睡下了,元墨坐在小凳子上,看著藥爐。
“沒有給他水吧”鐘言問。
元墨嚇了一跳,大奶奶走路怎么沒聲怪嚇人的。他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走到鐘言面前直接跪下,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
“你干什么”鐘言問。
“我知道大奶奶不喜歡少爺,可少爺是被病磋磨才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最忌諱別人提病字。小的五歲到這里,那時候少爺還好好的,一場大病就再也沒有好,請了幾十位郎中都沒法子,身子一天比一天差。老爺夫人說,您八字旺,能沖喜,這事小的不懂,也是不信的,可少爺平時到了這會兒就心口燒,喝多少涼水都壓不下去,今晚卻沒喊難受,可見您庇護他。”
小孩兒說大人的話,鐘言只想笑他。“所以呢”
“所以,能不能請您過幾天再走,等少爺好一些了,您拿休書走,我不攔。現在休書被我收起來了,您跑不了。”元墨擲地有聲。
“我要想走,閻王爺也攔不住。”鐘言將喜臺上的喜餅扔給他,“拿著吃吧。”
“您當真今晚不走”元墨忽然直起腰。
“過兩天再走。”鐘言別了下鬢角,紅花被病秧子給摘了,“你是否真想他好起來”
“自然。”元墨回答。
“那你明早叫小翠來,我給他開方子。”鐘言說完便走向床邊的軟塌,“晚上我在這屋睡,你下去吧。”
元墨愣了又愣,連忙點頭。還以為少奶奶不愿留下,沒想到是錯怪她。
元墨走了,鐘言連喜服都沒脫,在軟塌上一臥。他不敢去偏室休息,自己一走,蠱人必定回來。原本以為秦翎今晚能消停些,可愣是讓鐘言一夜沒睡好。他夢里也咳嗽得厲害,滿打滿算睡半個時辰就要咳醒,有時候還能聽到他吃力地下床,一把枯瘦的身影坐在桌前翻書,或者靠著窗欞看一看月亮。
然后,便又是止不住的咳嗽。
后半夜,鐘言被夢驚醒,夢里自己一襲紅衣,虛弱地靠在一個人的懷里。那人一半身子如同常人,另一半身子詭魅異常,聚不成人形,宛如觸手。
“終于生死不離,白頭偕老。”自己氣息微弱,卻笑得滿足。那人摸著自己的頭發,旁邊是一塊紅蓋頭。
這是什么夢鐘言記不起夢里的臉,可他模糊的輪廓很眼熟。他無心再睡,干脆看起那一對精美絕倫的龍鳳燭。雕刻的龍鳳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是親昵無間廝守一生的好兆頭,旁邊是蓋著紅囍字剪紙的瓜果和沒喝的合巹酒,一桿喜秤,和秦翎沒掀起來的紅蓋頭。
三更后咳聲才停,鐘言可算睡沉了,不料天一亮又被雞鳴吵醒。
必定是昨日拜堂的那只雞。昨天它不叫,是因為成親在日落后,今日日頭一出來它必定要來。這都是鐘言算好的。
那只公雞可不是隨隨便便的,想必是秦宅專門養起來的。古有四樣鎮宅的祥獸,并沒有雄雞,只因為雄雞并不祥和,它不能福澤,只會死斗,不死不休,所以鐘言修鬼道以來最怕的就是雄雞,特別是養出鳳眼的,它叫喚幾聲,這院里的蟲子都要往外跑。
好奇怪,秦宅養這樣的雞干什么有什么需要它死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