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先不想了,傍晚忙了這么一通,眼下鐘言已經疲憊不堪,眼皮開始發沉,不知不覺就在輪子椅上睡著了。不知什么時候才有清醒的意識,他還沒睜眼,首先聞到了一股子暖暖的沉香味。
是自己上午點的香,上好的貨,只為了遮掩這屋里過濃的藥味。鐘言微怔,歇了一會兒才起身,走向喜臺去看香爐。點這三支香的時辰是午時,煙氣直且煙灰沒斷。當時鐘言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左柱香的香灰朝左彎,中間和右邊的香灰直立,是個“振拔香”的香號。
現在,左邊和中間的直立,右柱香的香灰朝右彎,整個香號翻轉。
就這樣一翻轉,觀香號的意思全都變了。“振拔香”變成了“孝服香”,有著天地之差。
“振拔香號主振興,撥開云月命自新。孝服香號傳噩耗,肝腸寸斷淚滔滔”解香之言從鐘言嘴里說出來,像是一個預兆,他連忙走近兩步,用手捧著香爐,將煙灰看了個遍。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已經燃盡的沉香為什么更改了莫非這香也有問題鐘言將香灰在指尖一捻,是鐵青的一道粉末,剛好元墨端著一盆水從身邊經過,鐘言扭身抓住他的手腕,哐當,銅盆連水一起砸在地上。
“大少奶奶怎么了”元墨吃了一驚。
“咱們中計了”鐘言來不及解釋,不是香號變了,是香號在提醒自己這邊是反的。他拉著手里的傻小子一路奔跑,心口咚咚撞著響,只怕那邊的秦翎兇險了。
這一路奔得快,鐘言差點將繡花鞋跑掉,就算真掉了,他也不打算撿。宅院幽深,早就過了暮色四合的時候,連個家仆都撞不見。元墨是個紙人,跑著跑著腳腕就使不上力氣,不禁氣喘吁吁“主子咱們跑哪兒去怎么了”
“我怎么就忘了這一茬他那滴血沒見著”鐘言懊悔萬分,剛才就不應該離開那湖。等到他們再回到方才的地方,湖面還是那樣,荷葉和花苞在晚風中搖曳,元墨怎么都看不出哪里出了差錯,直到他往湖心一看,嚇得吐了吐舌頭。
“天啊,魚怎么都死了這魚怎么回事”
整整一池子的紅
鯉魚全部翻了肚兒,紅面兒朝下,白面兒朝上,乍一看像是死了一池子的魚。元墨大驚,他活到這么大都沒見過這樣多的死魚,剛想過去看看就被鐘言一把揪住。
鐘言的臉色也沒好到哪里去。“你再仔細看看”
“看看”
元墨遲疑了,再看湖心,他留了心眼兒仔細去查。翻著肚兒的魚在水面上飄著,一動不動,可若是定神去看,它們的魚鰭竟然在微微晃動。
“沒死”元墨看懂了,魚還活著。
“不是沒死,是咱們快死了。”說話間,鐘言拽著元墨的手躍入池水,顧不上他是不是紙人。落水前元墨嚇得雙目緊閉,比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還害怕,紙身入水,這不就魂飛魄散了嗎恐怕浸濕了就泡化掉。
這道理鐘言也懂,可眼下顧不上許多。入水后眼前的景致也不是湖底,而是深邃的靛藍,時不時漂過一尾紅魚來,像漂過一具浮尸。也是直到這時,元墨才覺出毛骨悚然,怎么每條魚都在看他們仿佛被無數雙人眼盯住,進退兩難。而所有的魚都是翻肚兒的,哪怕他都死了,還是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