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里有東西鉆來鉆去,小翠淚如雨下,攢了一會兒力氣才開口“好疼。”
“疼不怕,忍著就是,少奶奶一定有法子給你的頭接上。”元墨也想哭了,可是沒有淚。
“真的真的嗎我好疼。”小翠斷斷續續地說,拼了命地端正頭顱,“一定要死了。”
“不會的,少奶奶是神仙菩薩,她一定救你”事到如此,元墨也不再隱瞞,右手食指直接在左手的手背上戳了個大窟窿,“你瞧,我早就死了,我是少奶奶變出來的紙人。”
小翠目瞪口呆,淚水一下子嚇住了。
“你瞧見外頭的東西沒有是有人要害少爺咱們少爺的病也不是身子不好,就是惡人作怪現在少奶奶來了,她必定能幫少爺渡過難關,逢兇化吉,你自然也一樣”元墨快快地說,時不時地瞧一眼門外。地上的水已經快要干了,水一干,再沒有什么能攔住它。
小翠懵懵懂懂地聽著,半信半疑,半知半懂。腦袋太沉了,再加上她驚慌,總是維持不住平衡要往旁邊歪掉,脖子上的裂口也被牽動著,總有泥螺往外鉆。索性,她拼著一顆想活下去的心說“你把屜子里的針線盒拿來”
“你要干嘛”元墨問。
“快去”小翠急了,元墨不敢耽誤立馬去翻,將黃花梨的萬壽梅針線盒端了過來。小翠這時又說“幫我穿上針,拿銅鏡來。”
“好。”元墨似是明白了,立馬將這兩樣弄好。燭火還算敞亮,他捧著一面圓圓的銅鏡站在小翠面前,親眼瞧著她拿著針往脖子里扎。
“你真要”元墨不忍
心。
小翠疼得受不住,但針尖穿透皮膚時沒有片刻的猶豫不決,粗線馬上拉扯著肉,她雙手發抖,就這樣對著銅鏡活活地縫起斷口。縫到最后元墨都看不下去了,雙手也跟著顫抖起來。
“拿穩些”小翠看不清傷口了,剛好一只螺鉆出來,掉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將泥螺一扔,擦了一把眼淚繼續下針,那股狠勁兒就如同她針下只是一塊肉色的帕子,根本就沒有知覺。從右邊開始,小小的花針上是她最后的希望,屏住最后一口氣等著少奶奶回來。
針是女兒家專門做女紅的花針,小而細,沾了鮮血更是不容易拿。幾次要掉,小翠又順著線給找了回來,然后堅定不移地扎進脖子里,再抻拉出來。
就這樣,從右耳下方一直到左耳下方,傷口全被細細的針腳覆蓋了,仔細看就能看出歪七扭八的紅線。到了后頭那半圈,小翠低頭全憑直覺,摸著后脖子上的裂縫下針,最后愣是縫完完整的一圈,勉強把腦袋定住了。
元墨這才敢放松,只是這得多疼啊但他沒有功夫去心疼,肉紙人要是進來了,屋里誰都別想活。
地面上的水也在這時候完全干透了,原先只有一條門縫,這會兒門縫變成了半開。奇怪的是,門外并沒有人。
“難不成是走了”元墨忽然回過味來,“必定是了一定是少奶奶收回了少爺的那一魄,肉紙人都被打退了”
忽然從房檐上倒掛下一個人來,臉直接倒在了元墨的面前一直笑。“元墨,我進來了。”
可能是因為已經進來就無須隱藏,眼下的肉紙人雖然衣裳還是那身,可面目已然全非。它恢復了紙人面相,兩道黑細的彎眉弓得夸張且嚇人,眼白當中一個正圓形的黑點。兩坨正紅色的腮紅打得略高,下半臉的留白很多。
嘴唇和真實的活人差別最大,活人有嘴唇,它只有幾筆線條,勾勒出沒有厚度的薄唇。
元墨往后一退差點撞翻了喜臺,好在香爐沒有掉下去。那紙人翻了個身,兩只腳輕飄飄地踩在了地上,翹著鞋尖的雙腳外八,歪歪扭扭地朝他們走過來“紙人燒香,螺子過江,腹熱穿腸,滿目爛瘡。一更人二更火,三更鬼四更賊,五更雞鳴烏泱泱”
元墨護著小翠,但兩個孩子都緊緊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