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時下雨,這可真是好命,鬼走濕路,這是要這病秧子順順利利地走,不要回頭。鐘言將他放下,他鼻息還在,只不過撐不了多久了,甚至撐不到新的郎中過來。
“少奶奶”小翠輕輕地叫,希望把大少奶奶的神智叫回來。
鐘言只是點了下頭,慢慢地起來朝外走去。喜臺還在,墻上的大紅囍字還沒扯掉,他摸著門走了出來,站在屋檐下,單手接了一把雨。
然后義無反顧地走進了雨水里。
雨變得更為猛烈,如同天公發了雷霆之怒,怒視人間。一瞬間的功夫鐘言就被澆透,從頭到腳,全身沒有一點干燥的地方。元墨和小翠都想過去,但兩個人都不能沾水,怕少爺這邊還需要吩咐,只敢在后頭輕輕地叫著。
走到了院中,鐘言抬頭看天。水沖刷他的面龐,好似來自天上的神力鞭笞他,要打得他必須閉上眼。
可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閉上,仍舊瞪視上方,像是要討一個說法。白閃不斷橫過天空,雷聲近在頭頂,鐘言站了一會兒忽然開口“你為什么不下雪”
天自然不會回應。
“你現下為何下雨而不下雪”鐘言緩緩地問,“為他下一場雪,不行嗎”
風吹過他的眉梢,猶如刀削。
“天地為公,正道光明,可是你看看你在做什么為何好人不長命,惡人遍布世間”鐘言指向身后,“你這是什么公又是什么正“
回應他的仍舊只有雷聲、雨聲、風聲,唯獨沒有真正的答案。
“說什么放下我執,人各有命他是該這樣的命嗎他是嗎”鐘言迎風嘶吼,淺色的衣服被打濕,又被風吹得不斷飄搖,袖口像兩面勢不可擋的旌旗,要和命宣戰。
小翠和元墨在屋檐下聽著,聽不出大少奶奶究竟喊什么,屋內,少爺的喘息已經很輕了。
屋檐下方,大婚用的紅燈籠還掛著,這會兒看著,倒像是一串串的血珠。就在這時候,他們面前的少奶奶忽然起了巨大的變化,原本烏黑的長發從發根開始泛白,逐漸變成了雪白雪白的顏色,他的皮膚也變了,不再是人肉色,而是微微發青的慘白,兩只手的指甲也長了一倍,尖尖地長了出來。
“不讓我逆天而行我偏要給他續”鐘言將袖子一甩,袖口的水珠甩到了雨水當中。天上的雨水仍舊往下砸著,砸進他血紅色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