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志明的頭慢慢地轉了回去,左手像木偶一樣伸向標本。透明的小玻璃盒子里,兩片紅色肺部隨著液體被搬動而上下漂浮著,柔軟又脆弱。他將標本盒拿到眼前仔細端詳,右手摸著上頭的蓋子,使勁兒地一掀。
掀開了,有濃濃的刺鼻藥水味。
“現在我就要”邵志明張開了嘴,手腕緩緩發力,標本盒慢慢朝著他的嘴巴方向傾斜。兔子肺晃動著,漂向了標本盒的底端,仿佛下一秒就要隨著液體一起流向人類的口中,被大口朵頤。
只不過晃著晃著,它不動了。
不是它不動了,而是標本盒的傾斜運動停止了,福爾馬林還差一點就能流出瓶外,一切卻在這時戛然而止。
“哈哈哈哈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的會吃這東西吧惡心死了。”邵志明恢復了原有的聲音,笑著將標本蓋好,平穩地放回了展示架上,“剛才嚇得夠嗆吧哈哈哈,我看你臉色都白了”
唉,這么簡單的靈異游戲誰會愿意玩兒啊,學校真是有錢沒處花了。邵志明打量著眼前整排的標本,要不是自己閑得無聊,真沒時間和這些人糾纏“剛才上樓的時候是不是特害怕我看你在電梯里的時候都不敢動了。為了嚇唬你我也是夠用心的,從走路到說話都得裝一把。說吧,怎么才能通過這個游戲你直接說線索和道具在哪兒,說一個,我給你一萬塊。”
邵志明對自己的表演相當滿意,
以前去密室玩兒他就干過這種事,
躲在柜子里嚇唬工作人員,誰也別想嚇著他。這回自然也不例外,如法炮制,就這么個看著無聊又廉價的游戲到底要玩兒到什么時候啊,學校真是沒事閑的。
“我特意帶你來實驗樓就是想看看你膽子大不大,恭喜你啊,通過了我的考驗。”邵志明志在必得,轉過身去,“不說話就是錢沒到位你說吧,線索道具一個兩萬,我不缺”
我不缺錢。
最后一個字還沒說出來,邵志明死死地站在原地,眼前只有空蕩蕩的生物實驗室。
“咳咳,現在這才是游戲開始嗎我承認,你有點嚇到我了。”邵志明壯了壯膽子,“你叫鐘言是吧別藏了,我都看見你了”
由于實驗室過于空曠,整個樓層都只有他一個,這句話在墻壁上來回碰撞甚至出現了回音,最后又飄回了這屋里。面對只有自己的實驗室,邵志明咽了咽唾沫“喂人呢你還想不想要錢了”
可無人回應。邵志明這時候才有點慌了,明明自己是帶著鐘言一路走過來的,人呢
他回憶起剛剛的那一路,自己和鐘言說著話,只是他話不多,今天的學校電力也像出了大故障,無論他們走到哪里,哪里的燈就開始頻閃,連電梯都卡頓。可鐘言確確實實是跟著自己的,只不過因為自己的演技太好,他的臉色不怎么樣,被嚇得慘白。
“喂鐘言”邵志明完全慌了,甚至產生了一點絕望,他想要快速離開,可是緊張之下全身都凍結了似的,唯獨雙腿發軟。周圍也不再是單純的藥水味,多了一種他不太熟悉的氣味,發酸,還有種腐敗的氣息,就像是木頭泡壞了。
腐木的味道。
一滴冰涼的水從天花板上滴下來,直接打在他的頭頂。一滴豆大的汗珠順著面頰流下來,掛在了他的下巴上。他想要叫人,叫“救命”,可是所有的氣都堵在嗓子眼里,卡住了他的聲帶。他再次回憶他們這一路是怎么過來的,好像從沒聽到鐘言的腳步聲。
他們路過一些玻璃窗的時候,好像,也沒見到鐘言的影子。
在電梯里,門上的鏡子里好像也沒有,只不過那時候自己低著頭,光顧得嚇人。
跟著自己的人,到底是什么在極端的恐懼里,邵志明的精神完全崩潰了。突然間,實驗室的前門轟然撞上了,像是被人用全力甩在墻上。又一滴冰涼的水滴在他的頭頂上,邵志明戰戰兢兢地抬起頭,鐘言就在天花板上,倒掛著看向他,整張臉像海膽一樣,長出了細密的黑色尖刺,已經看不出什么五官。
大禮堂里,鐘言的手串忽然震了一下。
“有感覺了”飛練握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