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她卻一笑而過,“他活
著,反而時時刻刻提點了我,今日受苦的是他而非我,我得好好珍惜這條命。”
“有志氣。”
鐘言贊賞,“聽元墨說,管賬的事你也會,甚至比錢修德還好”
徐蓮又一笑“這就得從頭說起,您可知錢修德算賬的能耐是怎么來的是我爹傳授的。我家只有我這一個,我爹雖然從小教我,可沒有兒子一直是他的遺憾,也不曾想過讓我接班。后來為了能有個兒子,他們選了一窮二白流落此地的錢修德入贅,將一身本事教給了他。若我爹娘還在世,真該讓他們看看,他們自以為養育好的女婿是怎么對他們的親閨女,不光是霸占家產,連我的命都要奪。別說是如今管賬,從前秦家平不了的賬目都是我算的,只是苦于我乃女眷,不能拋頭露面,故而所有人都當他是金算盤、神算子。”
“竟然是這樣那就讓他清醒著吧,后半輩子過生不如死的日子。”鐘言也不再多勸,只當是替徐蓮出了這口惡氣。離開賬房,他沒有直接去秦瑤的院子,而是先去了廚房,順手蒸了一份雪花糕。
雪花糕是薏米粉蒸出來的,甜軟可口,半透明的糕最適合秦瑤來吃。鐘言是頭一回正經八百去她院子,這會兒薔薇花墻都開完了,只剩下花葉。
小姐的睡房自來就在最里頭,而且還是兩道院,門里都有嬤嬤看著,就是怕外男不知好歹闖進去。鐘言也不知這是什么時候有的規矩,反正見著這么多人看管秦瑤,心里不是很舒坦。好在他名義上是長嫂,嬤嬤們并未為難他,于是順順當當地進了薔薇花院。
院里處處精致,和秦翎那沒人打掃的荒涼破院有著天上地下的區別。剛進去他就看到柳媽媽坐在花廊里唉聲嘆氣。
“柳媽媽好。”鐘言走過去。
柳媽媽趕緊起來“給大少奶奶請安。”
“我聽秦翎說小妹病了,做了雪花糕來看她。”鐘言往屋里看了看,“小妹醒著”
“醒著呢,就是不肯吃東西。”柳媽媽帶鐘言進去,輕手輕腳推開了門,撲面而來的是滿屋花香。
好香啊,果然是女兒家的房。鐘言這也是頭一回進千金小姐的閨房,連腳步聲都輕了。屋里每樣擺設都是精美絕倫,單看鏤空的香爐就價值百金,鐘言是見過好東西的人,可看完還是甘拜下風。
再往里走,就是他從沒見過的了。
“小姐在床里,大少奶奶且等一等。”柳媽媽說完就去叫人,鐘言愣在原地,不知眼前這是閨房,還是床。
千斤拔步床,從前只是聽過,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這床打造得好似一間睡房,上下左右都是木雕。絕好的木料層層疊疊作出一道門、二道門、三道門的樣式,甚至可以分出小小的偏室來。方才鐘言以為那些擺設的雕工已經鬼斧神工,見了床才知曉什么叫渾然天成,每道門都有不同的雕刻花樣,從春夏秋冬一直雕到了牡丹、茉莉、百合、桂花。
鐘言粗粗地數了數,秦瑤這張床一共是六重,光是走到最底端就要三十來步,兩側沒有窗,越往里走越暗,
只能靠常年點燈。而最里頭是她睡覺的地方,
5,
可能是柳媽媽走得慢,鐘言覺著她走了好久才走到床邊上。
隨后床帳一開,秦瑤躲在里頭,朝這邊招手。“長嫂快來。”
鐘言一笑,這才進了她的拔步床。腳下踩的是帶香氣的木料,兩側都是描金圖案,每走一重,旁邊都有兩盞通紅的紅燈籠。
粗粗的香蠟在紅紗做的燈罩里徐徐燃燒,香得鐘言都有點頭暈了。
明明是白天,可床里倒像是晚上,可以昏天黑地地睡一場。走到床邊,鐘言先是看了看她的小鞋,心里想的是,可千萬別讓這些嬤嬤們和柳媽媽知曉自己是男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