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殺不了我,我信她,我在等她回家。”秦翎說完這句話便塌陷了,不是摔倒,而是全身往下一塌就沒了,像河堤邊用泥沙堆砌而成的擺設,只能夠短短地停留一刻便無影無蹤。地上僅剩下他今日所穿的鞋襪衣物,以及鐘言出門前親手給他挑選的白色玉冠。
轉瞬間,衣物和玉冠同樣化為灰飛。
兩個水鬼對視一眼,忽然無聲地咆哮起來。它們再也沒有繃住人形,即刻變回了原形,如同青色的大魚在地上游走,爬行,地面上薄薄的水灘就是它們的助力。很快,它們穿行過回廊和寶瓶形的小門,爬進了那間睡房。
方才還完好無損的琉璃壁已經被破壞掉了,帶著魚腥味的水到處都是,屋里臭氣撲鼻,根本無法進人。可這卻是它們鐘愛的氣味,在這濃烈的腥臭中它們滾進了地面的尸水當中,就像那擱淺的魚。
但它們最終的目的并不是尸水,而是地上的尸體。
尸體泡了太久,
像兩座肉山癱在地上,
白色的肉反著光,已經看不出一丁點活人肌膚該有的紋理。巨大的肚子上還掛著那兩根臍帶一樣的血管,兩個水鬼發出絕望的哭嚎聲,憤怒地撕開了尸體的肚腹。
變黑的臟器流得滿屋都是,水鬼找到了兩具尸首肚中大如浴桶的宮體,撕開后迫不及待地鉆進去,將薄薄的一層紅肉披在身上。
它們還想回到這里去,就這樣卡在尸首的盆骨當中,閉上了眼睛。
可是一切都晚了,宮體一死,上了岸的水鬼也活不下去。鐘言躲在刺繡屏風后頭看著這一切發生,眼睜睜地看著兩只水鬼的青色身軀干癟下去,最后縮成了不足月的嬰胎大小。
他這才走出來,一腳一個,踩成兩灘腥臭的青色肉泥。隨后他顧不上其他,快步走出房間,朝著宴廳的方向去了。水鬼已死,這屋里馬上就要亮起來。
宴廳當中的慶賀還沒結束,雖然沒了燭火之光,可上前敬酒的人還是絡繹不絕。曹正卿剛剛放下酒杯,站起來詢問“怎么還沒買到燭火”
“回老爺,買回來了”幾個家丁捧著木匣進來,“馬上就點上”
“快些吧。”曹正卿說完坐回原位,又有兩個門客過來祝壽,他連忙站起來再喝兩杯。等到這兩杯喝完,人已經有些微醺了。
然而,耳邊又一次響起了腳步聲,興許又是來勸酒的。盛情難卻,曹正卿擺了擺手“唉,老夫不勝酒力,好意心領,歇息一下再喝。”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酒杯端過來。
曹正卿疑惑地看過去,眼前黑影一閃,他只覺著這影子很是眼熟,等到想起來這人正是秦翎的正妻時,脖子上已經有了一陣深深的涼意。
“呼”家丁將火折子一吹,終于點上了,他迫不及待地攏著這點微光,湊到了燭芯上頭,只求這回千萬別滅掉。
或許是心誠則靈,這回的燭火沒再熄滅,順順當當地點了起來。同時點起來的還有堂內其他蠟燭。燭火本微弱,但聚在一起就將四周點亮,所有人為這得來不易的火光舉杯共飲,忽然有人發現徐家的公子身受重傷,趴在桌子上。
而今日過壽的曹正卿,雖然人還坐在正前方,可他的頭已經被卸了下來,雙臂緊抱,捧在懷中。同時心口處多了一個大窟窿,心臟已經被人挖走。
所有人愣住了。
被抱在懷中的曹正卿頭顱還有一口氣,最后眨了兩下眼睛,不動了。
“啊”緊接著,堂內響起刺耳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