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白的面容懸停在鐘言的面前,緊緊地閉著眼睛。
面前是一具女尸,黑色的長發在水中漂動。薄薄的眼皮安靜地合著,睫毛因為身體的上下浮動而微微抖動,像是在水中美美地睡著了。
饒是鐘言做足心理準備,知道哪怕找到生門都不一定能順利逃脫,還是被嚇了一跳。他往四面八方看去,狹窄的過道里全部“站”滿了人,原來,那些失蹤的人都在這里。
能見度非常低,洪水里總是裹挾著大量泥沙,現在眼前這水也差不多。可是鐘言還是將這些人的面容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包括他們臉上的小小絨毛,不寒而栗的感覺油然升起,他們都已經死了,但又像碰一下就能活。
又一股水流沖過來,鐘言的身體在水中搖擺兩下。
不好由于腳下沒有站立的地方,他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直接撞進女尸的懷抱當中。尸體雖然在水中泡著,但是并沒有變形,只是如此近距離之下可以看出每一具的毛孔都有擴大的跡象,像是一個一個小小的針孔。
他們身體里的血液恐怕已經沒了。鐘言想要盡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里,最起碼從尸體的懷抱中出來,可是自己的長頭發就這么趕巧和對方的纏在了一起。
人尸纏發,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更別說這些尸體都是枉死的。鐘言馬上抽出短刀,當機立斷切斷自己一縷發絲,而面前的女尸剛有微微睜眼的跡象,眼皮輕顫幾下之后又歸于原狀。
好險,鐘言吐出一個氣泡,對周圍的人做了一個牽手的姿勢。他必須讓所有人牽上手,一來是為了不掉隊,二來是為了不被換人。畢竟他們還是在鬼煞里,游著游著,身邊的人可不能變成活尸或者鬼。
大家看懂了他的手勢,于是所有人將手拉在一起,飛練帶頭,然后是鐘言,后面是孔韓周和程凌,最后是王大濤收尾。事不宜遲,鐘言輕輕地捏了一下飛練的手,飛練的雙臂和雙腿立即變成抓握能力更強的粗大觸手,將鐘言牢牢地卷在身邊。
他們前進的動力全靠飛練。
水朝著紅樓商場的方向流去,他們逆流前行,無數人懸停在水中,仿佛在原地睡了好久。鐘言怕水灌進鼻孔,緊緊捏住了鼻翼,狹窄的水道并不曲折,就像最普通的樓道一樣,一直往前,但是看似無窮無盡。
在水下,這樣的無窮無盡完全可以消磨掉人的所有勇氣和求生欲。
飛練的前行也不是暢通無阻,總是能撞上那些尸體。一開始他還以為尸體是障眼法,直到實打實地碰了上去才發現是真實的。看來天花板上的情景才是障眼法,這里才是真正的險境。奇怪的是,他以為這些尸體會阻撓他的前進,比如伸手拽住他們,拖延他們在水里停留的時間門,可是都沒有。
尸體一動不動,只是“站”在水中,懸浮。
不動最好,飛練變化出更多的觸手來,十幾米的觸手在水中擁有無可比擬的劃水速度,帶著身后四個人像魚兒般前進。可能是有了閉氣的經驗,這回,飛練并沒有提前嗆
水或緊張,反正不顧一切游出去再說。
只是游著游著,他開始走神了。
或許是因為逃生通道就這一條,不用考慮拐彎,他的思緒情不自禁地飄向了后方,全部落在了師祖的身上。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鐘言的一切都讓他著迷,哪怕他發脾氣都那么好看,單單是看著他,飛練就心滿意足。
就像是,他此生再也沒有別的念頭了,只要陪伴就好,長長久久地陪伴下去。
忽然飛練莫名一陣心痛,胸口疼得抽了兩下,仿佛方才的念頭是多么遙不可及的夢幻,讓他不能自由選擇,讓他力不從心。
奇怪,為什么會心絞痛況且這有什么可難的自己和師祖必然會永遠在一起啊飛練想不明白這難過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