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到了飛練嘴唇的顫抖。
“相信我。”余骨猛地吸了一口涼氣,“相信我。”
飛練只是冷冷地笑了笑,但那種笑容更讓人難受,那是悲痛到一定程度后的表情,因為他不止一次看到鐘言死在面前,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直到這時候,一陣風從鐘言身邊一卷而過,將靈芝和綠草吹動,同時吹起了青草的殘渣。血腥氣漫山遍野鋪蓋而來,隨后擰成一股繩兒似的盤旋起來,直沖云霄。
而死去的鐘言終于開始有了變化,他在飛練懷抱里變成了一只鬼。
青白色皮膚,鋒利鬼爪,尖銳的耳朵以及一頭白發,還有一個隆起的肚子。飛練用手摸上去,薄薄的皮膚都快被撐開了,里頭疙疙瘩瘩全是餓鬼境的石頭。燒火味、藥味、水腥味,咳聲、哭聲、嘶吼聲,種種聲音將他們團團環繞,飛練仿佛還聽到了餓鬼境里頭的咆哮。
“餓啊,餓啊。”
這是無數被打入餓鬼境無回的人的聲音。
風聲再一次席卷而來,這一次吹開了鐘言的雙眼,他如羽毛般輕輕醒來,太陽穴那貫穿血腥的傷口已經恢復如新。他靜靜地看著飛練的面龐,像兩個人隔了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見面了,悲哀神色深處隱藏著無法掩飾的不舍。
“怎么哭了”飛練趕緊給他擦眼淚,早知道師祖醒來會哭,就說什么都不讓他死這一回。
鐘言搖了搖頭,他不知道,但是這感覺就和他們進入小墓穴時一模一樣。他仿佛經歷了一場漫長凌遲般的離別,疼得他筋骨盡斷,思緒不明。他看到飛練就很高興,形容不出是怎樣的開懷,幸福得讓他害怕,恐懼,甚至無助。
由于將飛練抓得太緊,他的指甲已經穿透了飛練小臂,但即便這樣他都不想松開。
而鐘言的再次醒來讓每個人都松了一口氣,特別是余骨。王大濤關注的點則更為現實
,鐘言現在是一個五級傀行者了,他身上第五個鬼是鎮墓獸。
剛這樣想著,一聲尖銳咆哮貫穿耳道,宛如金屬尖錐扎入人心。
“大家最好不要聽。”
蔣天賜提前捂住了歐陽廿的耳朵,“四級以上的傀行者會有一定程度的精神污染能力,我不確定這聲音會不會”
他還沒說完,所有的人都有了肯定答案,因為鎮墓獸的咆哮讓他們感受到了最高級別的絕望。
這是怨念極大的惡鬼,不要說妄想吃掉一只,就是碰上了也要自求多福。他們不知道鐘言是在什么餓瘋了的情況下吃掉了它,但顯然它來勢洶洶,并非善類。
而且,墓穴之門也并沒有打開。
“怎么會這樣”田振還等著開墓時站在第一線往里開火,結果只有咆哮沒有動靜,“爸,這有點不對勁啊,我怎么覺著這只惡鬼”
“確實不對勁。”田洪生經歷過太多次危險關頭,處理極端事態的手段也十分老辣,“鎮墓獸這東西恐怕不好控制,說不定連鐘言自己都控制不了。”
咆哮聲仍舊環繞他們,響徹山谷和云端,不知道內情的人一定以為產生了幻覺,聽到了深山老林里的千年野獸萬年老妖的聲音。回聲的加入讓這場凄厲的喊叫更加絕望,宋聽藍頭一個敗下陣來,捂住沒有了眼球的眼睛,蹲在地上痛哭。
“不要共情不要和鎮墓獸共情”余骨馬上沖過來扶住了他,“你一旦共情就完了,你是你,它是它,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