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言端著清湯回屋時就瞧見元墨和翠兒跪在地上,秦翎沒有躺著,反而坐了起來。
“怎么了”他趕緊進屋,四周彌漫著靈花草露水的清香。他再看向兩個小孩兒,兩人的無奈眼神仿佛泄露了一切,給鐘言的心頭重重一擊。
“你們都下去吧。”鐘言朝他們揮了揮手,心里大概明了。
元墨和小翠趕緊溜走,兩人心神全亂,根本收拾不了殘局,還是交給少奶奶來吧。等他們走后小逸又睜眼翻了個身,趴在搖籃里看著他的爹爹和娘親,把一只小手塞到嘴巴里吃吃。
“怎么了這是”見秦翎還不說話,鐘言便坐到他身邊來。這一瞬間時光好似倒流,回到秦翎失明的那個雨夜,他脆弱得不堪一擊,只需要再加一根稻草就徹底壓垮了。
秦翎半晌都沒說出話來,只是那只抓著床框的手逐漸收緊。讀書人的手沒什么力氣,這時候卻緊緊地抓握住,繃出蜿蜒曲折如命運多舛的青筋。骨節逐漸發白,那股力道一直沒散、沒處發泄,仿佛抗爭不了的命運從外向內地拱火,要殺他,但他卻無能為力。
就在鐘言準備將那只手抓下來,怕他一怒之下狠狠拍向床框再拍疼自己的時候,秦翎腕子上的力道猛然撤掉。
他并沒有拍打床木發泄,或許從秦翎幼年時他就不懂如何遷怒,若不是這場病,他會一直溫和從容下去。
他只是默默地哭了,在鐘言的面前靜悄悄地流眼淚,為了兩個下人。
“他們都告訴我了。”秦翎不愿信,兩個小孩兒死得凄慘。
鐘言就猜到小孩兒守不住秘密,翠兒還好些,必定是元墨說漏嘴。
“什么時候的事”秦翎見小言不反駁就知道這事是真的,他起先是震驚,沒想到小言法術如此厲害,然后是鋪天蓋地的悲痛和絕望。他最親近的兩個小孩兒居然早就被人所害,他們才多大還不到十四歲。
他們早早地死去了,只因為是自己身邊的人。
“你不要瞞著我了,元墨什么都說了。”秦翎靠喘氣來緩解悲痛,“這院里還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唉我沒想瞞著你,我們都沒想瞞著你,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鐘言看不得他掉眼淚,恨不得一滴一滴地接住。
秦翎這才看過來,眼底布滿紅色血絲“元墨說他是紙身子,翠兒說她是泥身子,都是被秦宅里的邪祟所害。”
鐘言單手撫著他的心口,隔著骨肉去體察他那顆陰陽相沖的心。“是,元墨是被下蠱之人所害,翠兒是被請殃神的肉紙人所害。下蠱之人要你的病氣,請殃神的人是錢修德和你從前的郎中,他們貪圖你命中的富貴。”
“錢修德”這是方才元墨和翠兒沒說過的事,秦翎瞬間捏緊了鐘言的手,“他怎么會”
“你聽我說,你聽我說。”鐘言拍著他的后心,緩緩告之,“錢修德他動了你們秦家的銀子,從福壽堂那邊買了一口你用不了的大棺。郎中一直拿捏著你的藥,他們狼狽為
奸,準備將你治成養不好的慢病,然后封了魂魄,在大棺材里養鬼。但錢修德他自絕生路,以自身養泥螺供奉殃神,最后被我破解,現下他的身子不是他在用,而是他夫人徐蓮。”
“徐蓮”秦翎一愣,“那個女子”
他見過錢修德的妻子,是一位話不多的女子,總是低頭跟在夫君身后,看起來平平無奇。
“如今是徐蓮管著你們秦家的賬目,一有異樣她便會告訴我。”鐘言小心翼翼,“你放心,秦家里有咱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