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吧。”清游打破沉默,那道視線簡直是扎在后背上。
“不是我殺的。”鐘言磨磨蹭蹭地出來,“我也沒有吃。”
清游回過頭,眼神好似清風,只從他身上過去而不沾染分毫。
“真的,不是我殺的。”鐘言連忙走近,“出事的時候我應該在穿衣服。”
“那就是沒人能證明你是無辜”清游摸了一下睡床。
“可是不是我”鐘言敲了下床頭,“若是我殺的,我為何不將奶媽媽吃掉,非要留她一個全尸在這里小小嬰孩又沒有惡念,我根本就吃不下他啊更何況,更何況”
“更何況什么”清游轉起了佛珠串,“你換衣服大概一炷香,殺害他們根本用不上一炷香。我回屋之后你并沒有馬上跟來,而是在浴房獨處,究竟在做什么”
“我我”鐘言解釋不清,他終于明白了清游的眼神,在聽到秦府死人的剎那他確實是懷疑過自己。這樣一想便更加生氣了,鐘言索性將脖子一梗“我穿衣裳,照鏡子”
清游顯然沒料到,怔了一瞬后問“為何照鏡”
“因為我好看”鐘言只留下這一句就跑了,委屈憋在心里也不說。反正大家都會冤枉鬼的,一旦死了人就是鬼的事。而清游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他上躥下跳翻飛的背影,直到那抹小小的影子翻上了墻頭,轉眼就不見了。
唉,這小鬼,道行不深,脾氣倒大,很是臭美清游搖了搖頭。
雖說是氣跑,可是鐘言也沒敢跑遠,一來是他怕馬仙追殺,二來是秦府里肯定有鬼邪,不然不會死得那么邪門。大和尚雖然將錯處怪在自己頭上,可如果真有惡鬼入門,他不在佛寺里又沒有法器傍身
,說不定不是對手。
畢竟他對自己有救命之恩,還給自己買了衣裳。鐘言躺在墻頭上,月圓之日總是渾身難受,骨頭縫里冰冰涼,不到半刻又熱如火燒,他站也不是、躺也不是,只好攥著袖口強忍。這樣緊緊一攥,輕軟柔滑的月牙白色料子差點被鬼爪抓出幾個洞來。
誒呀,可千萬別,這可是好衣裳。鐘言心疼不已,畢竟衣裳難得,下回再得好的不知道又是什么時候。就在這時頭頂一聲鳥叫,嚇得鐘言差點從墻頭滾下來。但同時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大事不妙,這時候居然有鳥叫
鳥兒在傍晚時歸巢,天一黑就不出來了。到了黑天便是貓兒的天下,它們一旦出聲就會泄露蹤跡,那現在鳥叫是哪里來的
難道是秦府里的鬼出來了鐘言不假思索地跳下墻,不好,大和尚他興許有危險了
此時此刻,又一聲鳥鳴直達耳邊,清游站在樹下剛剛將超度的經文念完。周圍空無一人,秦宅不相關的人已經全部回到室內,鎖緊了房門。這宅子在建造時便請了風水師傅來改,四方發達,處處都是聚寶地,按理說不會有什么惡人惡鬼長此居住,只是
他看向面前的那口井。
井邊種了一棵樹,不知是哪位家仆壞了事,而樹上就那么湊巧,被一窩燕子造了窩。如今大燕不在,小燕肚餓,啼鳴不已。
“阿彌陀佛。”清游走向井邊,輕巧地飛身上樹取了雛鳥,再下來,將一只手搭在井繩上。
繃緊的麻繩猛然間顫抖起來,仿佛正在和上面的經文對抗,清游閉眼誦經,再次用力拽動,幾乎不費什么力氣就將麻繩穩住。伴隨著震動的停止,井下忽然傳來說話聲,聽起來是一位年輕的婦人,中氣不是很足。
“風兒吹吹,葉兒飄飄,吉祥如意,文房四寶”
是專門哄孩子睡覺的哼曲兒,清游親耳聆聽著,奶媽媽哄小公子睡覺必定就是這樣唱。突然間他再次發力,將那段麻繩捆于手掌當中,一邊念著經文一邊將繩子拉了上來。
沒有栓木桶的麻繩卻變得格外沉重,在幼鳥泣血的啼鳴下更顯詭異。清游發力拽住,不讓它斷在自己手里,借著月色,井下一個看不出男女的小孩兒正順著繩子往上爬。
“孩子呢”清游逼問。
那小孩兒不肯言語,張嘴閉嘴卻是奶媽媽的嗓音,仍舊唱著那首搖籃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