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蕭君澤反問,“那尊儒崇圣的漢、三國、兩晉,北朝十六國,為何都不見太平呢”
“強詞奪理,當然是他們未得民心”拓拔宏道。
“什么是民心”
“民心者,有衣有食,繁衍子嗣,敬拜先祖,立足綱常。”
“是么,那陛下知道一五口之家,應耕得幾畝地,繳多少秋稅夏捐,每年發役,當出幾人麥收麥作,如何才得溫飽”
拓拔宏一時啞然。
“你連這都不知,又知什么是民心”蕭君澤嘆息道,“我初來此地時,人人面如餓殍,如今不過半載,這里便還算安居,未用儒家之道,為何也可成事”
拓拔宏一時好奇“哦,那你是何法,又有什么邪門歪道”
蕭君澤微笑道“也不什么道,只是偶有所得。”
他輕聲道“我世事,知道北國將起勢,漢學暢行,必然耗費大量紙墨,所以教他們制紙,如此,便能小富而安,繁衍生息。”
拓拔宏對后邊沒什么興趣,對前邊倒是起了興致,心說你還不是開始奉承我,和那此求官之輩,也沒什么區別嘛。
于是便帶著一點輕蔑之色問道
“你說我朝將要起勢,
是知了什么世事”
蕭君澤抬眸看他,
輕聲講“因為天命,然而這天命,也唯有大智者方能抓住。”
然后,便又一番修改,給他講了氣候論能用的為什么不用,他的理論非常多,可有的理論并不適合給這些高高在上的肉食者聽,反而這個帶著“天命”的氣候論,最能給他們震撼,最能讓他們腦補,提升逼格的效果也最好。
對癥下藥,何必換藥呢
在歷史上,很多文明國度,幾乎都在同一時期遇到過蠻族入侵,關于這方面的研究,數不勝數,直到二十世紀,中國的氣象學家提出了歷朝歷代的氣候變化,人們這才發現,幾乎每次氣候的巨大變動,都對應了游牧民族南下。
這種發現對后世的人都是一種醍醐灌頂一般的震撼,直接改變了許多學者對歷史的研究方向,更不必說千年前的古人了。
拓拔宏是一位勤奮的君主,有雄心壯志,又執政多年,幾乎一聽,就已經明白其中關鍵,他比馮誕對朝廷的戶籍、糧收,更加有數,一時間,整個人的心神都被震住了。
他在文明太后身邊多年,對朝廷倚重漢人、漢人勢大早就心中有數,當年不可一世,監視漢人百官的鮮卑候官在十年的爭端中幾乎全滅,那時的他,就明白,漢人崛起之勢,難以抵擋。
而鮮卑不事生產,欺壓漢人,引得朝廷幾乎每年都要平定大小叛亂,他看出國將動蕩,是非改不可,這才延續文明太后之政,推行改制遷都。
甚至為了遷都,他提準備了整整三年,早早在平城到洛陽間修路架橋,儲備石木、減免洛陽稅賦,讓百官前來時,有充足糧食、足夠建城之料。
這些,都是為了更好的治理漢人讓他們知曉,他是鮮卑皇帝,也是漢人的君主。
到如今,他才明白,這一切的源頭,來自何處。
竟是天命
更可怕的是,這少年,虛歲不過十二,如此稚年紀,居然能從這蕓蕓塵世之中,看透紛亂復雜的表像,直指本質
什么愚傻,分明他這個皇帝才是真正是愚蠢
一想到昨日的表現,他幾乎尷尬地想把頭埋到阿誕懷里。
但做為一個帝王,他用自己強大的心和面皮控制住了自己。
他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一眼馮誕,目光落到周圍幾名心腹禁衛身上,幾乎有一種把多余人滅口沖動,但他強行克制下來。
隨后,他用最溫柔,最親切的語氣,對著這少年詢問道“阿澤,所謂大智者,便是朕,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