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之前,藥味深重的宮廷之中,元宏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感覺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不但胸腹間痛苦不再,甚至胃口也不錯,吃了一碗許久沒吃過湯餅。
“阿誕,你看,朕是否健壯如當年”元宏對他做了一個拉弓姿態,他年少時,臂力極強,打獵多有所獲,但在馮太后手下磨礪出來,漸漸收斂鋒芒,不再宣揚本身的武勇。
馮誕在他身邊,神色里卻有隱隱淚光,對他笑道“陛下武勇如初,若不當皇帝,也必是衛霍那樣的名將。”
元宏慨然道“其實,若有來世,朕自是愿當皇帝的,哪怕辛苦了些”
就是這皇帝能投胎到一世,已是不知多少世修來的福德運氣了,甚至于他有時候都會想,會不會就是因為用完了運氣,這南征之事,才屢屢受挫。
但這調侃之語,卻并沒有讓馮誕有一絲笑容,他輕聲問道“陛下,可是要去了”
“是啊,有阿誕為我送行,便足矣,”元宏笑道,“朕此去不歸,思政,你要多多保重啊。”
思政是馮誕的字,元宏親自為他取的,但那時年少輕狂,后來回想,每每念到嘴邊的“思朕”都顯得有些太過自負,所以,他很少念這個字。
但現在,沒關系了。
居然一語成讖。
他本想再溫言溫存幾句,但很快,深深地疲憊襲來,剛剛那種輕松的感覺,像鏡花水月般,再也的不見,不得,反而有一種深重的疲憊感,讓他的想要就此睡去。
他更清楚地知道,時間不多了。
于是,他召見了正在宮外守候的諸位大臣與太子。
當著李彪、彭城王、元勰、于烈等十數位能臣的面,元宏躺在床上,宣布了元恪繼續帝位。
隨后,他對六鎮、隴西、幽云一帶的軍政都有交代。
另外,他讓元恪在自己死后,將夫人以下的宮人都放出宮去,給她們自由。
同時,也在這些大臣面前,元宏將親自書寫的兩道的圣旨傳閱給諸位臣子,對元恪囑咐,不能傷元勰和馮誕性命,要給他們全身而退的機會。
元恪在諸多大臣的見證下,指天勢日,保證一定答應父皇的愿望,尊重這兩位功臣。
“對了,君澤的事,”元宏笑了笑,“朕就不管了,只是,靈堂上便不想看到他了,讓他離得遠遠的便是。”
馮誕看著元宏。
后者笑了笑“不敢與他同行啊,否則,朕豈不是要氣活過來。”
他想著,若是君澤聽了這話,一定會說,那不是更好
但環視一圈,才想起,他讓內侍阻攔了君澤前來看他最后的模樣
思及此,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君澤心眼甚小,他必然十分難受,不知又要對他幾番誹謗、猜測、委屈。
唉,若他不是南國之主該多好。
不死在另外一位帝王眼前,是他做為元魏之主,最
基本的責任啊。
他這樣為元魏基業兢兢業業,不敢有一點懈怠的態度,君澤永遠也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