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一番收拾后,蕭君澤突然覺得,這不是一個虎穴,卻可能是個士人的隱居之地。
“我這還有些干糧,”喂好了小貓,那獵戶有些遺憾地道,“我如今也暫時沒有容身之地,只是過些日子,等安定下來,再帶你回家了,或者你說說家里何地,我可托人幫你捎個信。”
“那倒不必。”蕭君澤回想一下,如今局勢未明,他只要傷勢好些,便能自己回去,完全不需要托什么信,崔曜雖然就在不遠,但先前洛陽大變,他需要對方在襄陽坐鎮。
于是,兩邊都沒有再說話,只有陶罐里煮著的兔子肉咕咕作響。
過了一會,蕭君澤好奇地問“你眸色特異,可是羯人”
對方看了他一眼,笑道“并非藍眸便是羯人,我曾外祖是素葉城人。”
“素葉城”蕭君澤有些好奇地問。
對方輕嘆一聲“這事說來話長”
于是,他便娓娓講起一段過往,漢朝之時,絲路通暢,大漢執掌西域,河中康居一帶的牧民漸漸變成了溝通絲路的商人,來往東西兩國之間,積累了大量財富,但這美好的日子,隨著大漢帝國的崩潰衰退,匈奴、鮮卑先后稱雄西域,掠劫商隊為奴,很多河中人便成為他們的奴隸。
他們被叫做羌渠之胄。
后來,這些胡族內附晉朝,分散于晉國北方,每個胡族住在那里,便以住處稱族名。
比如羯人住在并州的羯室,就是羯人,盧水胡住在左扶風的盧水郡,就叫盧水胡,而他曾外祖,被稱為羌渠人。
“后來大魏滅北涼,重開絲路,很多西域商人便又重新貿易,”他有些無奈,“我外家祖上繼續以商貿為業,在青州成家立業你也討厭羯人么”
說到這,他還給君澤解釋外祖家的習慣羌渠人,每到一地,就會娶妻置業,讓他們的妻子管理產業,還會將自己的女兒送給官吏、鄉豪為妾室,以結交本地士族,正妻是不會想的,漢人要娶胡人,也是娶鮮卑、帝族甚至是敕勒這些編戶之胡,都不會取雜胡為妻。
他的外祖、母親,都沒有藍眸,偏偏他卻繼承了祖上的眼睛,險些讓母親蒙受不白之冤、被父親淹死在水盆里,這要找誰說理去。
“那倒沒有,他們都被滅一百五十幾年了。”
他其實對羯人沒什么感覺,只要稍微對歷史了解一些,就會發現什么兩腳羊、把宮女當軍糧是漢人統領張方發明的,論歷史,鮮卑、氐
人、匈奴干的事情都沒有好過,品德稍微好點的皇帝都活不長,羯人至少已經被殺得差不多了,算是血債血償了,無法再蹦噠,至于羯人最后的一位歷史知名人物宇宙大將軍侯景,他能有兩千人打進南朝建康城的高光時刻,真不是他多能打,完全是梁武帝蕭衍自己浪出來他所有的兒子都帶著大軍在城外圍觀侯景攻打建康城,就等著侯景把蕭衍殺死。
也不知蕭衍最后被餓死時,記不記得自己那句“我拿個柳枝就能收拾侯景”。
“對了,那你怎么會來到這里”蕭君澤疑惑道,“我記得三長制后,便不許編戶隨意遷徙了。”
提起這事,對方面色似乎有些抑郁,沒有回答。
蕭君澤以為問到了隱私,便不再問。
過了幾息,才聽他有些語氣低沉地道“是啊,怎么來到這里呢”
于是又是一陣沉寂,過了一會,他拿兩個竹筒,給蕭君澤舀了一筒熱湯“可以喝了,但是我手上沒有鹽,只能先忍忍。”
蕭君澤喝了一口熱湯,沒鹽,還很腥,他不是很喝得下去,于是只是放在手上,暖暖冰冷的手“你也喝。”
他倒是很放得開,微微吹涼,便喝了大半。
過了一會,他才笑笑,道“我倒不是不能說,最近的話,我是逃山人,就是拋棄戶籍,要在山里安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