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朝廷的稅是分夏稅和秋稅,每戶是三匹絲、二斤絮、絲一斤、粟二十石,后來因為改革后要為官吏發餉,又加了三匹絲綢和谷二斛。
其中的夏稅就是絹布,相當于財稅和糧稅,但因為布價下降,以前一匹布能換的軍資,現在需要兩三匹了,于是為了維持國用,便只能加稅。
可一戶人家,原本男耕女織,生產力上限就在那里,根本達到不要求,于是便只能將生絲賣了,換錢買布,以供絹稅北方生絲產量因此大漲,可就算如此,有些小家小戶,也達不到要求,只能破產。
如今,整個北方,幾乎都成為雍州的蠶繭原材料產地,還有大量的破產人口,因為各種原因,向雍州逃亡。
但這打壓了雍州本土的生絲價格,那些各顯神通潛入雍州的流民們,更是給雍州的治安造成巨大困擾,斛律明月手下的將領,拿他們刷軍功刷得手軟,但來的人卻只多不少,每天刑徒人數的增長,更是給雍州本就薄弱的糧食生產帶來的巨大的壓力。
“先前建立的常平倉,這幾年來為了這些人,每年都被拿出來平抑糧價,以至于每年倉里還沒滿,就被拿出來用了,”崔曜提起這事就心累,“雖然沒什么大事,但這是沒遭災,要是遇到一個大災,肯定有的是麻煩,這倉不放滿,我心難安啊。”
蕭君澤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才哪到哪,平日里,官員屬地若有戶籍上漲,那是妥妥的政績,阿曜你手下,每年都有五萬戶口上漲,若是元宏還在,怎么都能賞你個尚書令,把你當王猛供起來。”
是的,這些年,雍州上漲了二十多萬戶,雖然在后世來說,一個普通的地級市人口也比這多,但對古代來說,等于是每年漲了一個州的戶口,無論哪個皇帝聽到了,都是會幸福到睡不著的事情,嫌棄這事,未免有點凡言凡語了。
崔曜當然知道這一點,笑道“但這土地開墾,是真的讓屬下擔心,云夢大澤開墾越多,雖有農田之利,卻也還是有水患之憂,每年到了汛期,各村各鎮,便要排水救稻,還要上堤固壩,實在是辛苦。”
蕭君澤倒是不在意這些“云夢大澤是注定要干涸碎裂成零星小湖的,你平日注意,要在開墾之地留下幾塊湖心,以作排水,別全開墾了便是,等到兩廣大船航道開啟,有海南交州的稻米,倒也不會如此擔心糧食了。”
崔曜笑道“有您這話,我便安心了。”
蕭君澤又提起北朝之事,這也是他來襄陽的主要原因。
他是真沒想到,元宏才死了五年不到,北朝的局勢便下滑到如此地步。
崔曜知道的最多,平時書信不能盡說,這次倒能暢所欲言了。
北朝如今奢靡之風盛行,朝廷上下沒有了統一南北的心思,北方各大勢力又已經被全數攻下,沒有了政治目標,漢人和胡人的矛盾便如雨后春筍一樣冒了出來,首先便是關隴之地,那里胡漢混居數百年,漢人在元宏改制后,這十余年來開始大量占據中層官吏的位置、
畢竟打仗漢人或許要遜色一事,但在做官這事,漢人可以自信地對五胡的精英表示,不是罵人,而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面對同樣的有提拔資格的人,一個是能辦實事、以和為貴的漢人官吏,一個是奉行拳頭為尊的胡人,朝廷會提拔哪個,簡直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在這種情況下,朝廷能保證權益的胡人,僅僅是帝族十姓,和鮮卑本部,其它的部族,差不多都被邊緣化了。
元恪對的辦法就是廣傳佛法,希望能消解人們心中的暴戾之氣,對一些信佛的官員加以贊賞。
于是,各地佛寺蔓延,大家把信佛當成晉升之階,整個國家,如今居然已經有了百萬余的僧尼,而且數量還在急劇上升。
“唉,上次在元宏那看戶部的典籍,北朝整個戶口,我推斷也不過是在兩千余萬,人心哪是佛法能平的,”蕭君澤微微嘆息,“你覺得,離朝廷亂起來,還有多久”
崔曜按下心中激動,只覺得終于快了,于是果斷道“少則五年,多則十年,朝廷必生大亂”
蕭君澤微微點頭“差不多,該怎么準備,你便去準備吧。”
想要席卷天下,需要的錢糧武器,都到了該準備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