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謝停云擦劍的時候,乘風就會伸出劍穗軟軟地纏在謝停云的手腕上,讓謝停云幫忙把它的劍穗也一起清理干凈。
可是現在,乘風呆呆地看著自己劍穗上的血跡,卻不知為何總覺得難過。
它和劍主心神想通,情緒相連,謝停云喜歡誰,它就喜歡誰。謝停云討厭誰,它就討厭誰。
乘風只是一把劍,一把劍哪里懂得彎彎繞繞的復雜情感,它只是感受著從劍主那端傳來的排山倒海般空茫的情感,然后和謝停云一樣難過得發呆。
謝停云死死地盯著那道渾身是血的鎏金身影,他看著寧沉從半空之中墜落,不出幾息時間就被倒灌的黑沉河水淹沒,再無蹤跡。
“”
謝停云木然地垂下眼眸,他看著乘風劍穗上那抹已經開始干涸的魔血,忽然低低嗤笑出了聲。
寧沉留給他的東西,居然就是一抹留也留不住的魔血罷了。
至此,除了寧沉之外,所有尚還活著的人都已經全部逃出了怨鬼境的結界。
下一瞬,以怨鬼境外某一條線開始,整座怨鬼境徹底崩塌,隨著地陷倒塌下去,幾乎坍塌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隨后洶涌的不盡淵河水順著高低差倒灌進深坑,極寒的河水填滿怨鬼境內所有的地方,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上升。
魘靈邪陣的炸開威力巨大,估計連地脈深處也破壞到了,下陷的深度令人不可思議,從目測的高度差來看,連修真界現存的幾條河水幾乎都比不過。
明燭生生“造”了一個深淵出來。
道明瞳孔劇縮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他在人族生長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如此讓人震撼的魔尊。
不管是魔尊前期專盯著謝停云猛打的古怪性子,還是后期幾乎和謝停云形影不離的奇怪親密。
這個魔族像是一道不知答案的謎題,對于道明等人而言實在太過難解,寧沉走的每一步都在他們的意料之外,令人難以猜測。
他們如今唯一知道的一件事,是魔尊因為救下怨鬼境內的人族,而徹底被封入了不盡淵中。
這樣的認知實在太過挑戰他們近千年來形成的三觀。
謝停云幾乎撐不住自己,乘風劍深深插入地面,謝停云木然地低著頭,靠著乘風,一字未發。
其他早已逃到怨鬼境外的弟子們才剛從怨鬼境內死里逃生,還沒有搞清楚事情的狀況,此時見到各家長輩們都成功逃出來了,于是紛紛圍了過來。
然而謝停云周身的氣場莫名死寂,竟是沒有人敢靠近他的身邊。
道明看著深深垂下頭的謝停云,心里不知為何酸澀了一下,像是被人對準心臟擰了一把。
他看著謝停云長大,從一個沉默執拗的小孩長
成了如今冷靜自持,能擋一面的樣子,但是道明從來沒有看見謝停云這樣的樣子。
狼狽,麻木,絕望,所有的生機像是隨著寧沉掉落的那一刻一同被吸走,連深深彎下去的脊背都顯得脆弱不堪,仿佛輕輕一推都能折斷。
道明承認自己對魔族有偏見,之前知道謝停云和魔尊私交甚好的時候其實心里頗有微詞,只是沒表現出來罷了。
可是魔尊在他們面前展現出來的形象,又和往常所有罪大惡極的魔族完全不一樣。
不一樣到道明此時甚至能夠理解為什么謝停云會三番兩次明里暗里護著魔尊,甚至不惜頂著輿論壓力也要讓魔尊逃出圍殺的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