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小朋友”
應黎蹲在他面前,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頭,可他的手卻直接穿過了那具小小的身體。
手掌落空。
他碰不到他。
應黎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里,也不明白那個坐在地上的小朋友,為什么聽不到他也看不見他。
就好像他在做一個清醒的夢。
夢。
應黎點點頭,覺得這可能是夢。
小朋友一身卡通睡衣,盤腿坐著,頭發有些長,遮住了額頭,看不清容貌,就那么安靜地坐在地上擺弄手里的積木。
房間里靜得只有他們交織的呼吸聲和積木拼裝的聲響。
地毯暖和厚實,應黎也盤腿坐下看他搭積木,同時想這個夢什么時候會醒。
沒過多久,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咔擦
門把手轉動,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進來了。
應黎怔了怔,他們長得好像好像,就仿佛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女人走近后溫柔地問“小邪,又睡不著了嗎”
“小邪”
應黎眨眨眼。
女人把他抱了起來,應黎這才看清楚他的容貌。
大概三四歲左右,漂亮得像個小女生,臉頰上有些嬰兒肥,成年后的五官幾乎是在這個基礎上等比例放大,因此應黎第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祁邪小時候。
應黎驚訝極了,他竟然夢到了祁邪小時候。
這只是夢,不知真假,卻丁點都不妨礙應黎覺得他可愛,雖然捏不到,他還是伸出手碰了碰祁邪圓嘟嘟的臉。
“明天再搭吧,寶貝該睡覺了。”女人把他抱起來塞進被子里,又瞥見床頭的玻璃杯,語氣溫和,“怎么沒喝牛奶啊,不喝牛奶長不高的,媽媽再去給你熱一杯”
他們的確是母子。
女人非常漂亮,眉眼精致,氣質溫婉,盡管在笑,可她的眉宇間有股淡淡的化不開的憂愁,祁邪大概是遺傳了母親的基因,五官整體有種陰郁頹靡的感覺。
熱完牛奶回來,女人監督祁邪喝完,漱口,然后哄他睡覺。
“從前有一位權力很大的皇后。她的花園里種植著每季最美麗的、從世界各國移來的花。但是她特別喜愛玫瑰花,因此她有各種各色的玫瑰花”
床頭燃著一盞小夜燈,女人坐在床邊講繪本上的童話故事,講得繪聲繪色,把應黎逗得直笑。
母子倆的這種溫馨時刻應黎是沒有體會過的,應爸爸和應媽媽逢年過節才回來一趟,應媽媽文化程度不高,他們家也不富裕,她不知道什么是故事繪本,也不會這樣給他講故事,至于應爸爸,應黎小時候對他的印象掰著手指頭都能數清楚。
應黎蹲在一旁看他們,他一直以為祁邪這種性格的小孩子,會生活在一個很嚴肅的家庭,沒想到他的母親這么溫柔,會叫他寶貝,還會給他講故事。
“寶貝”應黎輕輕喊了一聲,隔著空氣摸了摸他的頭。
“原來善良勇敢的心才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玫瑰花”
女人聲音輕柔,祁邪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然而女人前腳剛走,他又掀開被子下床搭積木去了。
應黎皺皺眉,原來祁邪小時候就這么不聽話了。
他抬腳想要跟過去,一陣天旋地轉,他眼前的世界變了。
長長的走廊里一盞燈都沒有,幽深得仿佛某種怪物的血盆大口。
屋外狂風暴雨,冷風從身后灌進來凍得應黎直發抖,他往前走了兩步,瞇著眼睛看見有個房間還亮著燈,微弱的光亮從門縫里滲出來。
門沒有關嚴實,他走了過去,想要敲門卻直接穿墻而入。
他來不及驚訝便被眼前的一切驚住了,房間里是大片大片的紅,紅色的被單,紅色的地毯,還有不知道什么儀器運作的滴滴聲。
夢境里的一切事物都變得很模糊,應黎看不真切,于是想要走近,不知踩到了什么,濕滑溫熱,他低頭一看,他腳上的白色襪子被染紅,似乎是血。
地毯里有血。
像吸飽了水的海綿一樣又松又軟。
應黎有些發怵,可眼睛卻好似要強迫他看清晰,他緩緩抬起頭。
這是一間臥室改造而成的病房,床邊立著好幾臺檢測生命體征的儀器,應黎之前在應桃的病房里見過,精密又昂貴。
呼吸在下一瞬凝滯。
床上躺著一位老人,她的頭顱破碎,鮮血覆蓋了她整張臉,浸透她銀白的發絲,混濁的眼球幾乎要擠出眼眶。
血。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