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一般的畫面在眼前閃過,應黎零零散散拼湊出祁邪這二十年來的生活。
整夜整夜的失眠。
無休止的吃藥。
應黎感覺他很疼,他卻無能為力,連抱一抱他都做不到,只能眼看著祁邪把地上的藥一顆顆撿起來。
等到眼淚快流干的時候,恍惚間,應黎看到巨大的落地窗上映著一絲火光。
似乎是日出了。
祁邪坐在地上,閉上眼睛。
應黎坐到他旁邊,也緩緩閉眼,靜靜等待著去下一個地點。
再次睜眼,沒有血,沒有醫院,是他們入住時的房間。
可等應黎轉頭看向身側,依舊空無一人。
他找遍了整棟房子,不管是小時候的他也好,成年后的他也好,應黎都沒有找到。
還沒結束嗎
他還在夢里嗎
他捂著臉,眼淚從指縫里流出來,無助感壓著他的肩膀。
他沖出房間,漫無目地往前跑,海風混著眼淚灌進他的領口,汗濕的衣衫緊緊貼著他的身軀,冰冷粘稠。
他邊哭邊喊,聲嘶力竭。
身后有人大聲呼喚他的名字。
“應黎”
應黎頓住腳,淚流滿面地回過頭。
真的日出了。
水波翻涌,深藍色的海面上升起了一抹紅,像是天地間撕開的一道裂縫,瑰麗耀眼,逐漸吞噬掉所有黑暗。
是朝陽,也是新生。
應黎在漫天翻滾的云霞中看見了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陽光撩動他的衣擺,璀璨的金輝落到他身上,旺盛蓬勃。
應黎朝他飛奔過去,他跑得太急,狠狠摔到地上,沙灘上的碎石礫扎進他的皮膚里,手臂胳膊都被磨破,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疼。
他踉蹌著想要起身,一雙手便穩穩托住了他,祁邪把他抱進懷里,聲線嘶啞“應黎。”
應黎籠在他的陰影之下,摸到了他冰涼的胳膊,淚流不止。
祁邪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和急躁,抱著他的雙臂收緊,低下頭,親吻他濕潤的眼角“我趁退潮撿貝殼去了,沒有走,不哭了。”
應黎好似著了魔,急切地問他“在哪里,在哪里”
祁邪“什么”
應黎抱住他的腦袋,手指插進他的頭發里,用指腹一寸一寸摸索著,終于摸到了他后腦的疤痕增生。
頓時應黎就都明白了。
他眼睛里噙滿淚水,喉頭哽咽“這道疤是你攀巖的時候摔下來磕到的嗎”
祁邪猛地怔住,抬眸迎上應黎的視線。
四目相對。
應黎的眼睛里倒映著絢爛如火的日出,卻絲毫掩蓋不住他眼底的情緒,心疼,懊悔。
咸澀的淚珠砸到臉上,綻開晶瑩的浪花,祁邪抱住他,點頭“嗯。”
“你到我夢里來了嗎”
應黎輕輕吻上他的額頭。
“我來了。”
“我要是能早一點遇到你就好了”
轉校生篇已就位。
暑假一過完,應黎就升高二。
“班長來了。”
應黎剛到教室,前門的同學就跟他打招呼說“班長,你有新同桌了。”
應黎眨了眨眼“我有新同桌了”
旁邊的同學跟著點頭“對對對。”
“超帥”
“好潮啊,我都不敢跟他說話。”
“太高冷了吧,剛才我們過去跟他打招呼都不理人的。”
“裝逼。”
應黎在一片七嘴八舌中抬頭看向那個處于議論中心的人物。
他的座位靠窗,右手邊原本空著的座位上坐著一個男生。
連帽的灰色衛衣,壓低的鴨舌帽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一截干凈利落的下頜線,清朗俊秀,跟的周遭嬉戲喧鬧氛圍格格不入。
應黎背著書包走過去,友好地說“你好,我叫應黎,你的同桌,也是四班的班長。”
視野中多出一雙過時老舊的運動鞋,再往上是筆直的腿,裹在肥大的校服褲子里,很守規矩。
應黎看見新同桌取下帽子,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