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做出過努力,
偷偷給鹿島一二三創造離開的機會,給他留了一筆錢,趁黑澤陣不在的時候請求他離開。
去哪兒都好,不要留在西西里了。
鹿島一二三哪兒也沒去。
“算我拜托你了。你知道的,一二三,我從小就沒有離開過這里,在同齡人嬉戲打鬧的時候,病床才是我的歸屬。”
他說,“而我也清楚他們做了什么,每次閉上眼,我的眼前都會浮現出那些孩子的模樣,他們在無聲的質問我,你憑什么。”
“你憑什么活著。”
特奧多羅捂著臉,哽咽著,“可我很害怕死亡,我什么都怕。阿陣讓我強硬一點,我嘗試過了,那真是太令人心碎的品質了。我甚至害怕那樣的自己”
“所以求求你,離開這里吧。就當是為了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越說越難過。
難過的點在于,特奧多羅清楚這樣的勸阻也是一種虛偽,因為環境沒有給鹿島一二三別的選擇至少在他和黑澤陣眼中是這樣沒錯。
就連sb也不得不承認他比你還慘,至少你沒有什么內心的煎熬。
對于終端和系統,對錯只是0和1,數字之心總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不必去弄清現在圍繞在腦海中的情緒叫做什么,因為有委托,他們就是為此而來的。
這樣就足夠了。
鹿島一二三把特奧多羅的反應看在眼里,不自覺放輕了嗓音,說“不,這就是我想做的。”
真誠到完全沒有撒謊痕跡的自白就這樣袒露在其他兩個知情者眼中。
抱著各自的心思,這樣的奇妙關系持續了很久。
鹿島一二三會代替特奧多羅出現在危險的場合,包括被其他家族針鋒相對的現場,包括被琴酒派來的人暗殺的私下,包括那些會令特奧多羅心碎的時時刻刻。
要是在白天,特奧多羅參加了家族的儀式。圣母彩繪卡灼燒著他的掌心,銀質小刀劃開血液,代表著家族觀念的創痕化為了權力的符號。
那么在夜晚,黑澤陣就會拿著彩繪卡和小刀,坐在鹿島一二三的身前。
沒有家族話事人的見證,沒有舉薦人的宣告,沒有神圣又鏗鏘有力的宣言。
只有兩人的小房間里,黑澤陣說“手給我。”
鹿島一二三答“你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公報私仇。”
火焰在他掌心燃燒,火光照亮了兩個人的眼眸。
他們無疑是在用見不得光的行為玷污afia引以為豪的傳承,生活在西西里的兩個人卻提不起半點愧疚之心。
“你今天向特奧多羅宣告忠誠了嗎”鹿島一二三隨口問。
“沒有。”黑澤陣說,“我為什么要向遲早要死的人宣告忠誠。”
“哇,和你這樣沒信譽可言的家伙合作還真是令人心梗。”
火焰燃盡了,高溫讓傷口凝結出猙獰的疤,就那樣躺在鹿島一二三掌心。
望著那道和特奧多羅手上如出一轍的疤痕,黑澤陣突然又問了那個問題
“人造人會死嗎”
鹿島一二三沒好氣說“沒你死得早。”
“但是你的身體素質也差得沒法看。”
“我和特奧多羅的區別不在這里。我不會內疚,看到有人因我而死也不會有觸動,不會做對我沒好處的蠢事。歸根結底,我得活下去。”
黑暗中,他合攏掌心,說,“黑澤陣,我和你一樣,得不擇手段活下去。”
“你找人討要承諾的樣子又丑又蹩腳。”黑澤陣低聲說,“而且撒謊不眨眼。”
冷酷到沒人性是真的,但卻也奇異的存在一個范疇。
鹿島一二三沒注意到嗎特奧多羅明顯不在那個范疇里。
他總是用最溫和無害的態度對那個隨時都會死的小孩,抱著莫大的耐心和寬容。
他是因為特奧多羅而誕生的,這樣想的話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釋。
所以他會和自己合作也不是「得不擇手段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