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混沌的時候,原野做了很多夢。
有時覺得自己在水里,他像一條遇見了海嘯和風暴的小魚,被瘋狂的漩渦海嘯沖刷得神志不清,在窒息瀕死的邊緣來回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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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像是一片輕飄飄的羽毛,忽然脫離了大海,在半空中被潮濕的氣流吹拂,揉摩,反復顛弄。
恍惚間,好像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個粉紅洞穴,無數條粉色的觸手濕漉漉地四處游曳,有的束縛了他的手腳,然后再拉起來。很多顆小珍珠被吸附在一顆顆愛心吸盤上,像是點綴了無數亮閃閃的碎光。大一點的珍珠就變成了玩具,被圈起來,墊一墊,最終不知道被推到了哪里。
還有很多他不記得的夢,總之身體好像變成了各種各樣奇怪的東西,或是被裝滿的水氣球,或是被折疊起來的棉花糖,還有別的,只是不太記得了。
但原野記得葉云帆的臉。
記得對方濕漉漉的喉結,記得如同粉蓮般在水下綻放的長發,還有那雙特別漂亮的眼睛。
漾動的水波反射出無數光斑落在他的側臉,光影交錯間有一種奇異的俊美。
原野忽然覺得妹妹編織的故事也許不無道理,只是那個魅惑暴君的深海女妖是個男人而已。也許是因為“第一次”食髓知味,原野半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他只能斷斷續續地聽見對方在耳邊喊。
“原野哥哥”
“原野哥哥”
后來不知過了多久,原野哥哥就變成了原野。
洶涌的水波也跟著逐漸緩和。
溫暖干凈的被褥取代了冰涼的水流,持續性的強烈快感總算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疲憊。手腳軟綿綿的,好似踩在云朵里。
但徹底入睡之前,原野的眼睛還是勉力睜開了一點。他看見了那雙熟悉的眼睛。
有人撥開了他黏在額間的碎發,指尖往后,正輕撫著他的頭。
很舒服。
只有一個人會這樣摸他。
確認過那個最心愛的人就在身邊,于是原野終于安心陷入沉沉的夢境中,只不過他沒能看見在他閉眼的那一瞬,有星星點點淺青色的碎光落在發間,柔黑油亮的濕發映出軟和的微光,就像濕水微涼的綢緞一樣。
那些碎光是一顆顆奇異的小小種子,它們將濕發里所有的水分吸干,然后滾落地面,在小小的角落處扎根抽芽。
悄無聲息間,有小小的不知名花朵開了。
似有若無的淺淡花香在略微潮濕的洞穴里氤氳開來,驅散了剛才過分曖昧的氣味。
昏暗中,一道目光落在了原野的臉上,他的頭發已經干了,乖順地棲息在額間,漆黑的發色顯得皮膚越發瓷白光潔。
眼睫還沾著水汽,也許是水,也許是未干的淚,像是碎鉆般點綴在睫梢上,有種讓人一看就心跳加速的感覺。
睡著的原野不再有平日里那種過分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氣質,也許是因
為那雙寒冽的異色眼眸藏于夢中了,也許是因為看似涼薄的嘴唇此刻艷紅微腫。
總之就像是一顆長著刺的荔枝,表面那層冰冷扎手的殼終于被剝掉,露出了里面格外惹人憐愛的多汁軟肉。
葉云帆看了他許久,指骨背側輕輕撫過青年仍舊未褪去緋紅的側臉。最終,他俯身在原野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大量的記憶正如開閘的潮水洶涌奔襲,葉云帆似乎看見了無數記憶碎片化作落葉,被颶風卷起狂舞。
他看見了很多人,也看見了很多不同時期的自己。
稚嫩的,成熟的,茫然的,堅定的,痛苦崩潰的,淡然處之的
其實葉云帆本該不會作為大祭司醒來,而且靈魂的分裂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當初的自爆令主神不得不退避,幾十年后才又一次卷土重來。
如果換作更為正確和穩妥的計劃,那個在無盡之海醒來的小章魚本該是擁有完整靈魂和所有記憶的葉云帆。
只是十五的死讓他更改了計劃。
葉云帆生了一些小小的私心。
他得守著自己的愛人,守著失去了哥哥的萊雅,守著他視為家人的司眠,還有他們那么多人共同努力建立起來的家園。
于是玫瑰原野的花泥涌起,被塑造成了殘破靈魂短暫寄居的新身體。
睜眼的那一刻,葉云帆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