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能猜到新帝想問自己什么。
做賊心虛者,多半如是。
“霍卿,”不出所料地,在他例行請安后,接過李延福手中青瓷茶盞的新帝開口,“陸卿與皇后,在臨華殿里都聊了什么”
霍野心念電轉。
臨華殿里,青年與林靜逸的談話,隨意拎出幾句,便是株連九族的謀逆之論,若他當真一五一十復述,恐怕會直接斷了前者的生路。
可作為暗衛,他最該做的,是效忠天子。
“怎么”稍稍正了正坐姿,景燁道,“朕的問題叫你很為難”
霍野“陛下恕罪。”
“陸停云言語間對皇后頗為無禮,涉及陛下家事,臣不敢妄言。”
家事。
這倒符合景燁的猜測。
畢竟,在阿云眼里,子閑是被允許參政的皇后,定然與自己夫夫一體,同心同德,以對方的傲氣,又怎會向敵人求援
但實際上,相比政務,子閑更喜詩書,往往是他主動詢問,才偶爾參謀一二。
燕州一事,他有意隱瞞,除開李延福,連偽造密函的匠人都滅了口,縱然日日交頸而眠,景燁也有信心不露破綻。
物傷其類。
他可以為求心安葬送燕州萬精銳,卻不能叫朝臣知曉,尤其是勢力盤根錯節的林家。
“朕知道了,”狀似無意地,景燁問,“你守著陸卿這些天,可曾有什么發現”
霍野心頭驀地一跳。
沒來由地,他腦中浮現青年說給皇后的那句話,“先帝驟然薨逝”
成王敗寇,一年前新帝于宮變中倉促繼位時,朝野上下,難道真就一絲疑慮也無
不過是識時務者為俊杰。
霍野同樣如此。
他自認是個俗人,所效忠的,也僅僅是“天子”,而非具體的某個人,可很顯然,面前的新帝從始至終都沒打算給予他信任。
“回陛下,”眼觀鼻鼻觀心,霍野答,“并未。”
景燁頷首,“朕聽說你在他面前露過蹤跡,他竟沒趕你離開”
霍野“張院判近來開了許多安神的湯藥。”一個日日昏睡的病人,哪有精力再折騰這許多事。
雖然實際中恰恰相反。
“很好,”放下茶杯,景燁斂眉,“朕這里正巧有一樁適合霍卿的差事,霍卿可愿替朕解憂”
霍野“臣萬死不辭。”
“最遲半月,鎮安將軍府怕是會重新熱鬧起來,”指尖拂過桌上空白的圣旨,景燁幽幽,“朕要你去阿云身邊,看顧他的平安。”
霍野冷然垂眸。
名為看顧,實為監視,同時又一次將自己調離皇宮,方便架空,真真是一石二鳥的好手段。
但面上,他卻什么都沒顯露,只規矩行禮
“臣,領旨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