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岫淡淡,“景燁若喜歡那些蓮花,給他就是。”
霍野手上的動作一停,再開口,聲音已冷硬三分,“將軍知道我說的不是花。”
而是人。
恰巧青年現下失了親兵,且無法再征戰,將對方納為后妃錦衣玉食地養著,僅會讓百姓覺得新帝仁慈,厚待功臣。
如此一來,陸家無后,鎮安將軍府便名存實亡,哪日青年身死,一切權財皆會被朝廷收回,可謂兵不血刃。
以青年的聰慧,怎能想不通這一層
除非對方愿意。
愿意為了復仇,以更主動的姿態,回到新帝身邊。
彼此算作普通朋友都勉強,青年做什么,本與他沒有關系,然而,一想到對方要繼續糟蹋自己,霍野胸口竟火燒般、翻騰得厲害。
偏偏這檔口,青年竟還笑得出。
而后,輕輕按住他欲要拂袖離開的手,“原來大人這樣擔心我。”
霍野的掌心頓時整個兒貼到宋岫腿上。
“丞相府住著一窩護短的狐貍,景燁暫時還沒本事清算林家,自然也要好好安撫皇后,”似是完全沒察覺這動作實在親近得過了頭,青年微微傾身,溫聲,“既然大人誠懇待我,我亦同大人說說心里話。”
“霍野,以你之能,可真甘愿做個禁軍校尉”
一間宅院里住了許多天,他們卻從未坦白地聊一聊,總是虛虛實實,隔著層層試探,連關切都七拐八繞。
長且直的睫毛遮住眸底情緒,霍野道“將軍謬贊。”暗衛乃帝王鷹犬,做的都是些難上臺面的臟活,潛行殺人的本事,有什么值得夸。
自記事起便賣身皇家,又有什么余地能夠選擇。
“景燁刻薄寡恩,大人呆在將軍府的這些日子,暗衛恐怕早已變了天,”絲毫沒被對方口中敷衍的推脫影響,宋岫平靜,“首領的位子只有一個,好不容易空出來,肯定有許多人想坐,也肯定有許多人,急著向景燁投誠。”
“清除帝王礙眼之物,應當是暗衛最擅長的事。”
“大人覺得,今時今日坐在龍椅上那位,對你到底是什么態度”
霍野當然清楚。
新帝登基后,細節處透露的敵意起因莫名,卻切切實實存在,叫他難以交付忠誠。
“大人錯了,”搖搖頭,宋岫又將聲音壓低兩度,“大人以為景燁只是多疑實話說,自打派你來我身邊起,他便沒打算讓大人活。”
“因為我知道先帝薨逝的真相。”
染著藥香的呼吸溫涼,一絲絲打在霍野耳側,許是因為青年話中危險的信息量,又許是因為別的什么,他的脊背陡然發麻。
造成這一切的青年卻猶未滿意,沉沉
,“先帝臨死前仍叫著大人的名字護駕,按景燁的心性,大人可曉得這代表什么”
代表先帝信任他,新帝會提防會怕、有朝一日他替先帝報仇。
電光石火間,霍野飛快想通其中關竅,終于明白,新帝為何總是將他外調,為何要將護衛大內的權責一點點移交禁軍。
這般涉及皇室陰私的機密,除開青年與新帝自己,怕是連林靜逸都被蒙在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