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蘭因什么都沒說。
他以可怖的專注盯著安戈涅,忽而向她俯就。
安戈涅腦海中頓時警鈴大作他不會真的被那么簡單粗暴地挑撥起來,要用實際行動反駁她的指控吧
氣勢不允許她露怯退縮,但即便安戈涅想,她也做不到信息素傳達信號,她的身體立刻繳械投降,好像忘記了除了動手反抗,她還有閃躲這個選項。
然而艾蘭因最后只是俯身替她撥開一縷打濕的黑發,而后伸手探她額頭的體溫。
“溫度開始降了。”他淡然宣告。
安戈涅差點沒反應過來。
“還沒轉告您,您對一直使用的抑制劑有了抗藥性,之后每個發熱期都必須慎重對待。而眼下您還不能注射新的抑制劑,所以您有必要維持情緒穩定。”
艾蘭因又換回了彬彬有禮的口吻,倒好像幾分鐘前開始,他們就一直在嚴肅討論她的身體情況,而他在好心好意地勸她為了健康不要激動。
油鹽不進、裝腔作勢安戈涅頓時有點牙癢。
艾蘭因表面功夫無可挑剔,永遠是優雅從容的侯爵、受人仰仗的政治魁首。
他可以、也必須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把每一分不快藏在精心挑選的周到話語里,以不為所動為進攻,直至對手首先暴跳失態。
他就是以這種方式宣泄自身的憤恚、獲得勝利的快慰。安戈涅對此再清楚不過。
她忍不住有樣學樣,無視對方剛才說了什么,徑自繞回原來的議題,壓抑著語調起伏說
“看到我和別人也能相處得不錯,發現我確實有你以外的人可以依賴,承認你因此心里有點不舒服就那么難”
艾蘭因灰眸閃了閃。他并未輕易失態,反而作勢認真考慮了片刻。
而后他一臉坦蕩地說“我對西格確實有些不滿。如果他沒有太靠近您,您應該不會恰好今天進入發熱期。但畢竟是意外,我不會太苛責他。”
“至于您對他有什么打算”他唇角微微上翹,與安戈涅的對視更像角力,語調卻依然平靜,“本來也不是我該置喙的。”
安戈涅感覺自己仿若身處一場局勢膠著的比賽,誰先破功發脾氣就是誰輸。可說到底,為什么非得有這種無意義的較量
明知道繼續逼問艾蘭因本身就很荒謬,她還是停不下來“真的對我和誰交際都不打算干涉,怎么剛才你恰好在那里”
為了堵住對方類似“那里環境很好適合想事情”之類的說辭,她快速補充“行宮那么大,你竟然恰好和我們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出現,真有意思。”
聽到“我們”,艾蘭因瞇了一下眼睛。
他的表情稍陰,卻還是維持著表面的儀禮“如果我今天不是恰好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那里,后果不堪設想。放任您和陌生的aha獨處并不負責任。”
安戈涅的耐心快要見底,用詞愈發刻薄起來“你大可以派人在暗處跟著。
即便成了前首相,你手下可以干這種事的人總不會全都跑了。尊貴的侯爵本人就那么閑,非要親自上場盯梢”
艾蘭因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他良久沒說話。
像是中場休息,也是給彼此一個臺階下。
這番質問等同于反復狠踩艾蘭因驕傲的神經。他數次避而不答,這場言語上的對打已經是他落了下風。這再逼他承認更多,他可能會惱羞成怒。
而他認真憤怒起來的后果安戈涅目前還沒體驗過。
以前的安戈涅會見好就收,巧妙地轉開話題,以免真的造成無可挽回的裂痕。但現在她根本不打算停下來。
他怎么想和她已經沒關系了。
只要她還是公主安戈涅,她對艾蘭因就還有利用的價值。
而為了顧及利益,他此刻再惱怒,十分鐘后也得收拾好表情,和她繼續演忠臣與王室遺孤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