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歸玩笑,田地之事還是不能輕忽的。
王綰回去拉著同僚商量了好幾天應對之策,忖度著已經耽擱了許多天,不好再繼續拖延。只能叫上不情不愿的大家一起去宮中求見王上,免得王上繼續苦等。
秦王政先看了他們遞上來的折子。
尋常人家的田地當然不會只進不出,家里出了意外急需用錢時,便會有農人賣田。但更多的,還是受到貴族鄉紳的欺壓,不得不交出手頭的田地。
后頭這種情況在大秦相對要少一些。
不是因為秦國的貴族格外有良心,單純就是秦國的法律格外嚴苛。雖然貴族相比庶民有一定的特權,但貴族也沒膽子公然和律法作對。
尊崇法家的秦王能第一個收拾這些妄圖顛覆大秦強國根基的家伙。
同樣,也因為秦法格外嚴苛,一點小罪就能罰得庶民家徒四壁,所以秦人失田的主要原因也大多是為了湊錢交罰款。
如果實在湊不夠錢,那就上戰場軍功抵罪。連上戰場的男丁都湊不出來的,便賣身作隸臣妾。
重罰在和平年代并不適用,但先秦又不是和平年代。所以秦國靠著這種不近人情的處罰方式,迅速讓庶民接納了軍功制。
打仗不僅可以解決家中負債,還能獲得爵位和良田。秦人因此從不怯戰,寧愿戰死沙場,也不愿做逃兵牽連親眷鄰里。
大秦的連坐制度連左右鄰居也要擔上一個“知情不報”的罪責,一連就是十家,這也是秦法為人詬病的原因之一。
不過今天主要說的不是律法的改進,此事暫且擱置。
待到天下一統時,如此嚴苛的連坐法肯定要進行修改的。否則人人皆如驚弓之鳥,整日擔心鄰居是不是在私底下密謀什么,會不會牽連自己,難以心安。
王綰呈上來的折子里,提到了秦人為了生計被迫賣田的事情。
自商鞅變法廢除井田制,確定土地私有之后,土地買賣就合法化了。不過大部分人并不會輕易賣掉自己手頭的田地,因為秦國的稅收政策比較獨特。
耕者收獲的糧食越多,稅就越低。所以田多的人反而稅少,田少的人卻容易因為重稅傾家蕩產。
除此之外,還有商業上的重稅,漁獵、采藥等從業人員也被取締。沒了田,不會也沒資本經商的農人,日子是真的過不下去。
因此不到關鍵時候,秦人寧愿去戰場拼一把也不會賣田。
這么多年來,大秦境內的私人土地流動不算多。不過總有人想讓自己手里的田更多一些,于是貴族會用其他法子鉆漏洞。
王綰說道
“比起庶民,日子難過選擇賣田的貴族反而更多一些。”
貴族手里的田產足夠多,不在乎減少田地之后導致的稅收增高。畢竟他們手里留下的剩余田產還有不少,賣一點田用來周轉再合適不過。
只是都到了賣田的地步,一般也沒什么掙扎的余地了。情況只會越來
越糟糕,所以這樣的貴族到最后都落魄了。
可惜的是貴族賣田湊錢時,田地一般都是轉手給了其他貴族。庶民無法借此獲利,反而促使貴族間完成了土地兼并。
王綰表示,既然落魄的貴族必然是要賣田的,何不官府出錢收購。如此一來既能增加官田的數量,又能遏制某些貴族家族越發壯大。
秦王政沒說什么,還在細細翻看奏折。
扶蘇跪坐在他身側,微笑著同王卿閑聊起來。
“王卿自己也是貴族出身,家中應該買過田地吧此舉一出,只怕要損害王氏的利益了。”
因為之前的拱火,王綰現在看到太子心里就有點犯怵。果不其然,一開口又是叫人難以回答的問題。
王綰哪里知道自己因為支持分封早就得罪了秦王父子,還以為王上和太子是對勢大的貴族生出了不滿。
也是因著這個猜測,他才一狠心決定得罪貴族,借此討好君上。
卻聽王綰恭謙地表示
“王氏一族自然要以大秦利益為先,怎可為了家族得失,肆意妄為”
既然注定要得罪一邊,那肯定是得罪貴族更劃算。如今的秦王不是什么好欺負的角色,貴族們加起來都不夠他玩的,跟著貴族鬧事只會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