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若您是太子殿下,您難道不會想要更進一步”
“太子已經五十有七了,尋常人想活到這個歲數都很難。陛下身體強健,他若再等下去,只怕還活不過陛下您。”
“臣”
“啪”
始皇帝面無表情地摔了茶盞。
中大夫閉嘴了。
小史史官埋頭苦記,根本不敢抬頭去看陛下的臉色。
其實前頭說的那些話都還好,陛下也就當個樂子聽一聽。他們父子感情如何無需旁人置喙,那些人也無法感同身受他們之間的互相信賴。
可,這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提太子可能走在陛下前頭這件事。
這是始皇帝陛下的逆鱗。
也是他一直不愿意去面對的可能性。
哪有當爹的受得了白發人送黑發人,雖然太子現在也是白發人了。
但再怎么長大,太子在陛下心里依舊是那個需要阿父庇佑的小孩子。太子現在死在他眼前,和幼年就在他面前夭折,對始皇來說沒有任何
區別。
殿中一時落針可聞。
始皇很快收拾好了情緒,他知道臣子說的是有道理,并非惡意詛咒太子。
是以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慍怒,擺擺手讓這人趕緊滾。他現在沒心情再聽對方胡扯,他需要獨自冷靜片刻。
然而中大夫卻不是很想走。
他猶豫了片刻,還想說什么的時候,被上前來請他離開的侍者打斷了。侍者的眼神告訴他,他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挑戰陛下的忍耐力。
權勢是能將人變得面目全非的毒葯。
很多英明的君主年輕時頭腦清明,禮賢下士。到了晚年因為腦部衰退和常年習慣了專斷獨行,根本聽不得別人一句頂撞。
始皇帝這些年修身養性,毫無實權帝王常有的剛愎自用、殘酷冷漠這類毛病,純粹是因為太子順毛哄的本事厲害。
怎么把勸諫的話說得好聽,還不會被陛下忽略,能叫陛下聽進去且采納,這是件很難的事情。
侍者常年侍奉左右,是見過陛下震怒的。
現在太子不在,這位大夫要是徹底觸怒了帝王,可沒人能替他求情。只怕要被拖出去掛到城墻上風干,就像當初某些試圖勸說秦王政接回母親趙姬的臣子一樣。
中大夫到底還是安安靜靜地走了。
不巧的是,走到殿門外正遇見太子迎面而來。
扶蘇自然是收到消息趕來哄爹的,總不能叫親爹沉浸在不好的假設中獨自神傷。
見到這罪魁禍首,扶蘇自然不會給好臉色。早知會鬧成現在這樣,他還不如之前別避出去呢。
扶蘇不欲搭理這人。
中大夫卻沒忍住攔下了太子
“臣聽聞,丞相呂雉、國尉張良、定西侯韓信、商丞商蔓等人,皆為太子引薦”
張良如今晉升到了三公的國尉,是接替尉繚上去的,掌武官任免。商丞則是大秦商務部門的長官,蔓原本沒有姓氏,便以官職為姓。
這幾人嚴格來說確實是扶蘇舉薦的,且如今大權在握。商丞雖不在三公九卿之列,卻是大秦的錢袋子,事關國庫,不可輕忽。
中大夫開口說這個,就是在暗指太子結黨營私,意圖架空陛下了。
扶蘇心道孤懶得和你費口舌,你倒主動送上門來找罵
和他對罵實在沒意思。
扶蘇決定速戰速決。
守在大殿門口的侍郎只見太子殿下忽然捂住了心口,往后一倒。接著太子身邊侍奉多年的侍者非常迅速地接住了殿下,身手看著比他們這些侍衛還麻利。
侍者扶著面色蒼白的太子大聲驚呼
“殿下殿下您可還好快傳太醫”
中大夫被這個變故驚到了。
大約是以前從沒見過碰瓷的,更沒見過像太子扶蘇這樣裝病碰瓷的,他慌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才好。
想著太子往日確實總有病態天生長得白唇色還淡,且每月總有一兩日稱病不上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