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愣愣地看著他,心頭直亂跳,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又躬下腰,小心而恭敬地問“是謝仙長嗎”
“嗯。”謝邙應了一聲,目光掠過明武天王神像金身腳下蓮花臺十六面青石上的刻字,因為年代久遠,其中一些陰刻字已經模糊不清。
上邊有雪席城建造明武天王塔的記錄,也有紀有明武天王舊事。
明武天王,世有安天下者之大名
昭宗特置昱明上將軍以合天王厥功至偉。
七年,困守雪席城死斗,活人千萬
沙場兵解,立地飛升世稱明帝
明帝
謝邙的眼皮跳了一下,翻涌如漩渦的記憶將他瞬間拉回歸柳鎮的神像前。
接下來的青石板上還有幾段殘缺的古虞書蕭緋列傳,看來是這位明武天王的姓名,并且也可能是“虞將軍明帝”的真名。
緋為昭宗征戰天下南北,皆大捷
,緋鷙勇絕人,累年俘斬數萬,勒功八百里寒山
困守雪席城內,糧將近,兵將竭,緋毅然開城應敵將士敢死者殊死斗,以少勝多,活城中生民千萬被數十創,力竭墜馬亡。
軍民巷哭,群臣同悲帝輟朝三月,親營葬儀,為悼文致祭,緋歸葬京師,謚忠烈,配享太廟
字跡與往昔被時間磨損腐蝕到面目模糊,只從史書與傳說的縫隙中泄露出些許舊日呼嘯嘶吼的沙場血雨腥風。
眼前這座五丈金身巨像,又與六百年前蕭將軍有幾分相似
謝邙抬頭仰望巨像,被赤金覆蓋的面容受高窗間灑落的陽光一照,炫目如神,令人難以直視。
木匠則呆呆地看著謝邙,雖然沒見到明武天王,但他真的見到了仙人。
謝仙人看完天王像,轉頭打量了一眼他手里的木板,又環顧塔中三十六根立柱上填漆描金的木板,上面各自刻著不同內容與筆記的詩文。
木匠聽到他問“常有人為明武天王題詩”
dquo”
木匠回答道,“不過懸掛在塔中的只有每年中秋賽詩會上奪魁的詩,這是今年的詩,由白將軍所作。”
“白望南公子”
“是辰公子。”木匠拱手。
謝邙的目光逐一掃過木板上完成或未完成的刻字,眼底緩緩浮上幾分難以分辨的疑惑與謹慎。
但望靄靄佳人面,應憐匣中碧血刀。
大虞三百二十八年,白望辰書。
白望辰所題詩文筆郁鋒長,字字句句間皆是泣血不平之語,怨憎天邊不可得之志,悲憤手中多浴血之刀。
這樣的句子既與供奉之禮不相合,也與白府中那位文質彬彬的年輕人氣質截然不同。
而且按青石板各志所記,明武天王死于大虞五十七年雪席城之戰,此戰后二百余年,白望辰為他寫下此詩。
但若依凡間歷法,而今已是大虞六百八十五年。
即使白望辰滿打滿算活夠一百歲,也該在三百年前便魂歸幽冥。
他們所見到的辰公子,當真是白望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