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羨魚渾噩的雙眼猛然睜大,黑水泛起重重波瀾,水面被蕩開一層,露出他左胸深深血洞。
心頭血不斷從中流出,而后被納入一只小巧玉葫蘆,水波回返浸透,使鮮血永無凝固之時。
“你沒聽錯,孟沉霜回來了。”裴汶看著別羨魚被關押七十二年,日日夜夜被取心頭血幾乎不成人形的頹廢凄苦模樣,瞇了瞇眼,“別天尊,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算作我的誠意,現在,我想知道一件事。
“你為什么相信孟沉霜一定會死而復返”
別羨魚退回原位,雙臂緊繃到發顫,刺骨寒意一陣一陣往傷口中扎,在苦寒折磨之中,他再度恢復沉默。
良久,久到好脾氣如裴汶都要耗盡耐心,別羨魚終于開口道“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他難道會信你一個裴家人嗎”
裴汶的臉色瞬間冷下來。
他緊緊瞪視著凄慘嶙峋的別羨魚,后者呼吸滯澀疼痛,卻始終沉默如井。
裴汶砰地一掌拍在欄桿上,高臺震顫,他起身怒氣沖沖拂袖而去。
火光消逝,水牢再一次回歸寂寂黑暗,幾十年如一日。
血腥的氣息在水中散開,別羨魚猜是又集滿了一葫蘆九尾狐心頭血,裴汶便將吸納血滴的玉葫蘆取走,從傷口涌出的血便散開在寒水中。
可下一刻,一個略有些發硬的尖角撞上別羨魚心口傷痕。
他低頭,看見水中飄著一只橙紅色小紙狐貍。
靈箋紙折的小狐貍不會被沾濕,它仰起臉看向別羨魚,模擬狐貍鼻子的尖角沾上了紅梅般的血色。
曾經寬闊堅實的脊背早已被消磨得枯瘦,卻于此時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小狐貍在水波中飄蕩,一滴淚掉落在它臉上,而后又沒入滿池血水。
裴汶離開輯案臺地下水牢后,剛剛走入大殿,一眾執吏又抱著各種卷軸簡牘為了上來,要掌事批閱。
裴汶揮手讓他們等著,自己轉身向奉霄殿去。
一路上,又路過招月宮,只見那方不斷傳來法術亮光,一群靈官手忙腳亂地逃
跑,裴汶抓住一人問“那邊怎么了”
“是別小醫君,他說自己有東西找不見了,正要把整個招月宮翻過來”
遠遠的,裴汶就聽見別南枝委屈的哭喊“我的紙狐貍不見了,快幫我找找,我只有那一只紙狐貍。”
有人勸道“是什么樣的紙狐貍別道友,我們再去找人給你做一只。”
“不要,不要,我只有那一只小狐貍,那是我的小狐貍,三百年前就丟過一回,好不容易要來第二只,怎么現在又丟了嗚嗚嗚。”
“該找誰要別道友,你不好意思開口,我們去要也可以。”
“嗚嗚嗚嚶嚶嚶”別南枝直接哭得變回了原型,小紅狐貍滿地打滾拍尾巴。
不過這可憐巴巴的哭聲沒讓裴汶心里升起半點負罪感,只是停下腳步,用扇柄拍著手心尋思。
別羨魚告訴他,這紙狐貍是孟沉霜當年折來送別南枝玩的,但裴汶怎么記得別羨魚說還說,三百年前,孟沉霜給了他一只,又給了別南枝一只。
但聽別南枝這語氣,當年那兩只都給了他,沒有別羨魚的份。
那別羨魚這是三百年前就開始摸走弟弟的紙狐貍,所以三百年后讓裴汶再去偷紙狐貍時,才說得這么熟練
裴汶不由嘖嘖稱奇,他一直把別羨魚當忠厚長者,可早該料到,狐貍還是老的辣。
惹哭別南枝的罪魁禍首趁亂走了,帶著集滿的心頭血去到奉霄殿,想要拜見代首尊裴從雪,奉上玉葫蘆,卻撲了個空。
殿里只有裴新竹在陪裴從月玩簪花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