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相皆是虛妄。”燕蘆荻道,“我愿聽陛下號令,只要陛下答應我一個條件。”
“且講。”
“讓我殺了謝邙。”
孟沉霜抬了抬眉,忍不住轉過頭望向東方內殿,然而謝邙的身影被墻遮擋,除了半點青色袍角落地外,什么都看不見。
孟沉霜只得自己問下去“上一回,你我在無涯蘭山相見,你也是為了刺殺謝南澶,就這么放不下他”
燕蘆荻的語氣中控制不住地泄露出幾近憤恨的意味“謝邙這個白眼狼負心漢,他騙了尊上感情不夠,還一劍奪了尊上性命,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你”孟沉霜懷疑燕蘆荻怕是也聽信了誅仙臺故事的傳言版本,這回誤會大了。
燕蘆荻接著又道“陛下,謝邙狼心狗肺,多番侮辱于您,您為何還留他性命”
“哦,你說這個,”孟沉霜眨了眨眼,“謝南澶他、他容貌姣好,我甚是喜歡。”
燕蘆荻“陛下,世上容色美麗的男女不可勝數,謝邙年老色衰,又少言寡語不解人意,如何值得您喜愛”
內殿中這時傳來幾聲桌椅震動的聲響。
孟沉霜“可能我就圖他年紀大吧。”
剛盤算著是不是可以給魔君送俊男美女的大魔們一下子腦子卡了殼,沉思要上哪去給魔君找老頭。
孟沉霜說完,自己也覺
得奇怪,他思忖片刻,在腦海中追憶與謝邙初遇時對方的容貌身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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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邙也是同樣,他現在的面容并不比二人渡口初遇時更年長,體格也仍健壯有力,始終保持在巔峰狀態,只是數百載歲月流逝而過,在他目光中多添了十成十的沉穩威赫,威山震岳。
孟沉霜剛剛那句,圖他年紀大,恐怕也因此做不得數。
燕蘆荻聽了魔君的說法,一時語塞,還想找點話題罵謝邙兩句,卻被孟沉霜揮手制止。
他不想在一眾大魔面前和燕蘆荻研討自己究竟喜歡謝邙哪點。
“不必再說這些,即使我愿意把謝南澶的命做籌碼,你又能拿出什么來交換”
“愿做陛下的快刀。”
燕蘆荻的投誠斬釘截鐵,叫孟沉霜青瞳中閃過一縷暗光。
他隔著明亮發藍的火焰,仔細瞧了瞧階下少年的模樣。
若單從年歲上講,叫燕蘆荻少年,很是有些偏頗了,他不比孟朝萊小上多少,然而孟朝萊現在已能在劍閣獨當一面,燕蘆荻卻還和孟沉霜第一次把他撿回家時沒什么兩樣。
凄慘、倔強,又固執,像頭隨時要呲牙咬人的小狼。
孟沉霜回憶著十七歲的燕蘆荻,覺得他現在的臉蛋長開不少,但卻也實在還稱不上成熟。
然而和成熟一樣尋不到的,是天真爛漫的青春顏色。
此刻的燕蘆荻把自己裹在破爛狼皮里,氈帽和毛領遮去大半張臉,余下一雙頑石般的漆黑眼珠,直勾勾地向上盯著孟沉霜,等一個答案。
唉,孟沉霜在心中遺憾地嘆息一聲,倒是沒有那股紅著眼睛惹人憐愛的委屈勁兒了。
當時孟沉霜不肯收燕蘆荻為徒,他還要撲上來抱著孟沉霜的腿哭鼻子。
不過,當年燕家舉族遭屠,燕蘆荻孤身一人爬上劍閣,身無長物,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更不要說獻給劍閣閣主什么束脩。
眼下他又獨自離開長昆山,似乎沒從劍閣帶走任何東西,衣服依舊穿得混亂隨意,卻手握寶刀,身負大乘修為,說愿向魔君獻出忠心。
這七十二年里,他究竟過得好,還是不好
孟沉霜重新抬起眼簾“刀我身邊缺一朵解語花,卻不少你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