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走,
他還要復仇,等他殺死天魔、殺死謝邙,他就追去九泉之下,繼續做浮萍劍主的抱劍童子。
然而幽冥九泉無邊地獄也開始在火焰中閃現時,燕蘆荻忽然在火中看到應商的身影,他愣了一下,隨后瘋狂掙扎起來,不想被孟沉霜一塊拉走。
燕蘆荻一頭撞上孟沉霜的腰,人看著小小,力氣卻跟頭牛似的,孟沉霜被他撞出去,視線所及之處瞬間變作混亂飛花。
燕蘆荻竟要把他從幻象中撞飛出去
進入幻象的人無法反抗心魔主人的行動,孟沉霜只能當即抓緊燕蘆荻的手腕,希望把他一起帶出去。
然而脫離幻境的最后一瞬,他忽然聽到一陣裂帛之聲與慘烈的痛呼。
白光在眼前炸開,孟沉霜猛地睜開眼,重返骨花閣的冰冷黑暗,渾身汗水淋漓。
他和燕蘆荻相交的手掌間,一小縷魔念被他揪了出來,轉眼就鉆進他的掌心。
魔念順著經脈游上去想要鉆進新的心臟,可魔君燃犀哪里有血肉真心,他所擁有的,也只不過是一個充滿怨氣魔煞的可怖魔心。
魔心似一頭野獸,張開血盆大口咬碎魔念,嚼骨啖肉,拆吞入腹。
眨眼間,燕蘆荻也睜開了眼,癆死生大喜過望。
然而就在幾息以后,他又重新暈厥過去,癆死生一下子又變得愁眉苦臉。
孟沉霜松開了剛才攔住謝邙要奪去魔念的手,低聲道“我壓得住。有一個人墮魔就夠了。”
他說得很誠懇,然而謝邙看著孟沉霜大口喘氣,額頭青筋暴起,還差點把燕蘆荻手腕骨頭捏碎的架勢,對孟沉霜的話表示懷疑。
修仙之人畢竟還沒能成仙逍遙,誰沒有幾分心魔,但有是一回事,積累得太多以至于走火入魔乃至于墮為魔族又是另一回事了。
燕蘆荻的心魔雖然目前還沒到走火入魔的程度,但混雜著血腥仇恨、殺戮舊憶,相較于什么色相財相心魔更加兇狠。
一股子戾氣在魔心里亂竄,不斷抽痛,甚至還有更異常古怪的感覺,不斷排斥這孟沉霜壓抑的力量想要逃離
孟沉霜忽然咳嗽著,嘔出一口黑氣,黑氣形態無定,飄逸著沖向這屋內修為最弱的癆死生,卻被謝邙覆滿靈力的二指猛地抓住。
謝邙蹙緊了眉,把黑氣束縛在掌心“是命魂煞。”
“命魂煞”癆死生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那是什么東西聽著和怨魂煞似的。”
“的確類似。”
謝邙用鎖魂瓶將命魂煞封裝緊密,隨后運功用靈力為孟沉霜調理經脈中四處逃竄的力量。
孟沉霜橫熟悉謝邙的氣息,門戶大開,容納謝邙的靈力進入自己的經脈與識海,但卻有意無意地隔斷了魔心魔骨所在之處,以免謝邙沾染上魔氣。
癆死生還等著謝仙尊解釋命魂煞的后半句話呢,哪想到謝邙直接原地打坐給魔君渡靈力,一點兒也沒把話說完的意思。
他只能眼巴巴地
瞅著魔君燃犀和謝邙,隱隱意識到二人間的熟稔和信任似乎超過了大魔頭和他的俘虜的程度。
癆死生墮魔前畢竟也算當世名醫,他去過天上都,也瞥見過訊獄漆黑的鐵傀儡和沾滿血腥碎肉的焚尸車。
在今日重新見到本尊之前,謝邙的面容在他記憶中早已模糊,唯有那一身肅厲儼然氣象久久難忘。
剛墮魔的時候,癆死生時常夜半驚醒,總覺得天上都下一刻就要派出訊獄督領,以斬妖除魔之名,一劍砍掉他的腦袋。
可今日一見,訊獄督領似乎并沒有他想得那樣冷厲威嚴,反倒是、反倒是與頭號勁敵魔君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
謝邙忽然睜開了眼,冽然如劍鋒的目光刺穿黑暗與癆死生交匯,一股寒意從癆死生腳底直沖腦門,把他整個人釘在原地。
下一刻,孟沉霜的身體倒向一側,被謝邙接住攬在懷里,他垂下眼簾,那鋒銳之意頃刻之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