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日如血奪目,實際上的光芒卻黯淡極了,照不出絲帛本色,幾近漆黑。
燕蘆荻從沒見應商穿過廣袖的衣衫,又或者換種說法,應商日日打鐵,站在灼熱的燧火流石前,連上衣都很少穿。
而且,應商坐在燕返居里,竟是在讀書。
他沒見過應商讀書,太茫山里除了刀就是劍,哪來的書。
腦子里的大火和燕返居中的夕陽燒作一團,燎得燕蘆荻額頭滾燙昏沉,心上一抽一抽地驚悸。
他一定是在做夢。
諸般孽海苦行后,他怎么可能還有機會回到澹水九章,怎么可能見到應商安寧地坐在他身邊
夢境美好得過了頭,一眼就會被看破。
可這樣美的一個夢,人一生里又能有幾回
燕蘆荻一下從床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就要撲向應商。
應商抬頭一看,驚險地接住了差點摔下地的燕蘆荻,手里捏著書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他的身形高大健壯,燕蘆荻只到他肩高,根本無從反抗,只能摟緊應商的脖子,以免自己摔下去。
視野一下子拔高,燕蘆荻的目光順勢越出小窗,望見遠處霧泊之上,伏雪廬下,一道白衣身影正倚著窗欞剪花枝。
夕日如血,藤蘿似露,墜落白衣滿身,隨風融入清苦的菖蒲葉味。
是尊上
連尊上都來他夢里了。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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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商給他擦眼淚,少年的臉太小,應商的手太大,一個巴掌就全遮完了,應商只能用指節刮過燕蘆荻的臉頰,“是不是身上不舒服,傷口疼”
少年本來只是咬著嘴唇掉眼淚,一聽到應商低沉而磁性、如風鳴
沙般的嗓音,又被這雙澄凈關切的琥珀色眼珠深深望著,連喉嚨里的哭聲也壓不住了,一下子撲到應商身上,抱著他的脖子嚎啕大哭“承倫,這不是夢不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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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商被他撲得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能岔開腿把人抱在懷里,撫摸可憐小孩的后腦。
哪想到燕蘆荻哭得更大聲了,一把鼻涕一把淚,上氣不接下氣“我這回真死了,嗚嗚嗚”
“怎么又說死了”
“嗚,是不是謝邙殺了我,”燕蘆荻根本不答應商茫然的疑問,“但我也捅了他一刀,他有沒有死”
“謝邙沒有殺你,你沒有死,他也沒有死,你們都還活著。”應商試圖安慰,也試圖把話講清楚,“你看,這地方很安靜,很漂亮,不是什么火海地獄、煉獄油鍋,我也不是判官爺、鬼夜叉。”
“可這里不是夢,就只能是我死后的幻影。”
“蘆荻,你沒有死過,怎會知道死后是什么樣的沒有亡魂能從幽冥九泉返回人間,告訴活人那下面到底的風景,別再胡思亂想。”
“但我都看見已死之人了。”燕蘆荻巴巴落淚。
“什么”淚水滾燙地落在應商胸前,“我就在你身邊,我沒有死,便不會讓你死。”
“我不信,你騙過我,如果我沒做點什么,你還會把我繼續騙下去。”
“那是因為”應商的話剛說到一般,就被燕蘆荻猛烈的親吻堵在喉中。
燕蘆荻幾乎是壓在應商的嘴唇上,毫無章法,手上片刻不停地就要去解應商的衣服,應商把他的手擋開,他就扯自己的衣裳,猛地把應商往后一按。
砰一聲巨響,應商的后背直接砸爛了擋在身后的木椅,他不得不強行握住燕蘆荻的雙肩把人從自己身上撕下來“蘆荻,冷靜點,你現在渾身是傷。”
燕蘆荻不跟他犟嘴,留著嘴直接往下面俯身,應商一驚,實在承受不住,直接把人提起來扔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