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蕭蕭,料峭春風縱掠,不知為何孟沉霜的后背忽然爬上寒顫。
“蕭國公,蕭上將軍當年真的葬在此處嗎”
“昭宗親自為先祖選墳營葬,有親筆墓志銘為證,若非此地,又能是何處。”蕭子清為孟沉霜指了指幾步外的陳舊青石墓碑。
幾人恰好能看清那石碑背面刻寫的墓志銘。
孟沉霜上前去看,碑上字書潦草,六百年風雨摧殘后,許多痕跡已經模糊不清,只有隱約幾行可以辨別。
大虞故昱明上將軍懷崢蕭公墓志銘并序
蕭公故人,李氏溫如手撰。
君姓蕭氏,名緋,字懷崢,錦上京人。家傳冠纓,世有弘德轉戰千里,止兵息戈,蒼生得蕭公則得安寧,吾失懷崢則失魂念飆風卷塵,奄忽物化。春秋二十七,朝露人間,以承安七年十一月廿二薨,八年三月葬于此塋。返枝山環,照桑川潤,山水形勝,靈風動在。君且安之,旋以相隨。
空庭月明,朔風悚神。
似見君身,夢覺泡影。
驚失蕭公,落筆涕愴,不知所言。
“李溫如”孟沉霜蹙眉,目光輕輕掃過這名字。
蕭子清仍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道“昭宗單名瑾,字溫如,與先祖義重情深,先祖身死雪席城后,昭宗親往邊城接回先祖尸骨,落葬此地。”
孟沉霜與謝邙到過雪席城,也知白家老祖于亂軍中搶回蕭上將軍尸骨的舊事,
昭宗親自前往雪席城后,必然接到了蕭上將軍尸骨,帶回錦上京。
若是如此,棺中何以從未有過尸骨
謝邙一直跟隨在孟沉霜身側,讀罷昭宗李瑾親筆寫下的墓志銘后,視野再一次掠過被揭開封土的大墓,問“蕭國公,你能否看出那些賊人從上將軍墓中盜走了什么”
蕭子清搖了搖頭,緊接著說dquo我按照當年下葬的名錄檢點過隨葬品,沒有一物遺失,那些賊子什么也帶走,只是heihei如此褻瀆了一番先祖墳塋。”
謝邙眼簾微動,面色卻不變“既然如此,國公為何不合棺埋土,重修祖墳,以安亡魂。”
蕭子清橫眉欲言,然而看著謝邙這番世外之人冷泉高巖般的做派,不得不又壓緊雙唇,抑住話頭,良久才說“仙長不為凡塵所擾,在下卻生在天子腳下,此身性命榮華皆系于此,天子見了棺中無人,便叫我尋回先祖尸體后,重新下葬再作壘土。”
可任何人一看便知這座墳塋中從一開始就沒有尸骨,春秋往復六百載,又要蕭子清到何處去找先祖尸骨。
天子怎會不明白。
這就是他的本意,要借此案治太子一個辦案不力的罪名,至于蕭子清,則是一條被殃及的池魚。
蕭子清閉了閉目“如今墓中空空,二位仙長想要祭拜,也不是時候,不若等我哪日找回尸骨再來。聶駙馬若是替辰華公主和皇上來打探情況的,如今也明曉了我無力回天,正順遂了皇上欲廢太子的心,便如此復命去吧。”
一聲滾地驚雷落于山間,陰云翻卷著匯聚在返枝山上空。
春雷陣陣,瀟瀟暮雨子規啼,迅速淋濕了沉寂的松風。
蕭子清低嘆一聲“三位慢行,恕我不能繼續奉陪。”
他調轉馬頭,赤紅寶馬長嘶一聲,奔向駐扎在一旁的兵士們,蕭子清伸臂指揮他們拉出油布把墓室開口全部遮起來,不要淋濕了棺槨。
雨水嘩啦啦淌過裸露在外的山地,灰黃的泥漿如溪流般涌入大敞的墓室之中,仿佛黃泉流水。
泥水濺入玉棺,沾污了黃金錦緞,還有些泥點子落在居于玉棺正中的長劍上。
忽然之間,劍身泛起肉眼難辨的微光,將泥點子蒸騰成霧氣消散,重又恢復潔凈。
孟沉霜目光一震。
是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