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沙場苦,君看刀箭瘢。
縱使世人夸耀蕭大將軍披堅執銳、所向無敵,斷蓬一劍在手,沒有敵人能近他十步,沒有刀箭能穿透他鎧甲、留下傷疤。
可邊關苦寒萬里,什么樣的鐵甲才擋得住朔風哭嚎,無孔不入地鉆進血肉之軀。
李瑾飲下這杯慶功酒,口中無限苦澀。
同椒殿暖閣中,蕭緋見李瑾聲音漸低,似乎陷進了深思里,但下一刻,又忽然聽他問“北地的雪,比錦上京的雪更冷么”
“嗯”蕭緋想了想,答道,“北地的冬天比錦上京更干澀些。”
李瑾張了張嘴,還想要問下去,蕭緋卻低下頭,嗅了嗅幾上白玉瓶中綻放的紅梅“紅梅的香氣太淡,溫如,外面的臘梅開了,你去折幾支花來換吧。”
“好。”李瑾一招手,侍立在側的宮人立刻捧上金盆溫水,他洗凈手上的藥油后,一撩龍紋衣袍,撥開珠簾往外走去。
總管太監看皇帝沖進雪里,連件襖子披風都不穿,急得顛顛地跑出去“陛下外面涼,搭件披風”
蕭緋坐在暖榻上,輕輕笑了笑。
珠簾還在流光溢彩地晃動,李瑾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大殿門口。
殿門敞開,似畫軸一般,框出了一副潑墨的雪景。
風很緩,雪花如絮,紛紛揚揚連串垂落,蓋住清灰石階,一支臘梅探出枝來,點綴在大雪之中。
同椒殿外的院子里還種了許多香花佳木,除了冬日里的梅花,還有春藤蘿、夏梔子、秋蜜桂,終年香氣不斷。
不多時,李瑾帶著一支小臂長的梅花枝回來了。
他的肩頭發上俱是霜雪,總管太監跟在后面,手里的披風愣是沒能碰到李瑾的衣擺。
撥開珠簾,臘梅花清冽的香氣瞬間散了滿室,李瑾幾步來到蕭緋跟前,遞上梅枝“你想要的花。”
蕭緋取出白玉瓶中的紅梅,換成了臘梅花,隨后朝李瑾招了招手。
李瑾俯身過去,以為他要說些什么,但蕭緋卻是將手里的紅梅簪進了他的發髻中,左右欣賞一番,又問他“溫如去摘花的時候,覺得冷嗎”
好似有一滴水珠自冰錐上落下,啵地一聲滴入深潭,蕩開一圈漣漪,而后猛然沸騰起來。
李瑾注視蕭緋桃花帶霧般的眼睛,神色變幻莫測。
下一刻,他忽然把自己的手塞進了蕭緋的衣領里。
蕭緋被他手上的寒意一挨,渾身一個激靈,又被他摸得發癢,控制不住笑得仰倒在榻上,亂蹬求饒。
李瑾把他按在榻上捉弄“懷崢現在冷不冷”
“冷冷李溫如,你快把我放開不要撓我的腰”
同椒殿內帝與上將軍縱情取樂的消息在午后被秘密傳至盧府。
與盧蓽風走得極近的幾位文官聽了,拍案大怒“真是豈有此理,陛下九五之尊,哪容他蕭緋胡鬧佞臣賊子不過如此”
盧蓽風看著桌上的信紙,扶額深思不語。
幾位文官還在或痛罵蕭緋狐媚惑上,或痛罵李瑾不思進取,置家國大事于不顧,聲音就快要把屋頂瓦片給掀翻了,最后一齊跪下來懇請盧丞相帶頭進言,好好管束這蕭緋一通。
“共同進諫”盧蓽風支起眼皮,“諸位剛罵了蕭家小子佞臣,如今是想要我當結黨營私的奸臣了”
“這丞相大人,可我們以前”
“你是要說,我的確是這樣的大奸臣”
“下官不敢。”
“嗯你們確實沒什么膽子,就算蕭緋如今功高震主了,你們也不想著收了他的兵、革了他的官,只是想管束一番,”盧蓽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