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管束陛下溺愛縱容他,根本聽不進去勸。或者把他扔去戰場、扔去天災患難之處那他的確循規蹈矩,是個忠臣良將,打得了勝仗、救得了百姓,然后一回皇城,這又成了層層相累的功業,反倒叫各位眼熱害怕了。”
“難道我們要這么眼睜睜地看著蕭緋耀武揚威嗎”
“物極必反,過猶不及。”盧蓽風拍著手背告誡他們,“蕭懷崢如今才回京半個月,正所謂小別勝新婚,陛下與他正是濃情蜜意時,我們如今緊逼上去,陛下絕不會聽。不如再等上兩三個月,蕭懷崢張揚慣了,等陛下對他的這一套厭煩了,再上書勸諫,或許能有所成效。”
官員們將信將疑,仍感憤憤不平,卻又覺得盧丞相說的有那么幾分道理。
盧蓽風換了個話題,告訴他們蕭緋似乎想要在錦上京大興土木,重修地下排水渠。
眾人面面相覷,對于蕭緋這些實事想法指摘不出什么,畢竟他是給京中百姓修渠,又不是給自己搭溫泉池子,若是辦成了,對百姓也是好事。
等議事結束,盧蓽風沒有留他們用晚膳,官員們各自離去,盧蓽風坐在桌后,看著宮中傳來的消息,再度陷入沉思。
身邊一位忠心老扈從憂道“丞相,你說等陛下厭煩了上將軍時就勸諫,可是三個月,真的夠嗎”
盧蓽風起身往外走,老扈從一路跟隨。
“自然是不夠,陛下與懷崢相識十年,若要厭煩,早煩了,怎么還等得到三月后。”
“丞相這樣告訴他們是”
二人繞過假山,轉進了一件藏金石的小閣中,盧蓽風到桌邊坐下,翻開壓在桌上的密信開始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探聽到宮中的消息,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府上發生的事情,說給他聽的罷了,
“不過,也算是給我這幾位同僚留些念想,免得被蕭緋的氣焰炙烤得灰心喪氣,告老還鄉。”
“那丞相灰心喪氣了嗎”
盧蓽風瞥了他一眼,只道“百年以后,青史一頁,大約要記蕭懷崢一筆佞臣,再記我一筆奸臣,說不準還要說陛下幾句冷血謀逆,可這又如何呢陛下雄才偉略,懷崢絕世將才,該做事的還是要做事,該打仗的還是要打仗。
“蕭平寧臨死
前將他這個長子交給我照看,我總不能辜負老友臨終之托,只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能幾時,我只怕懷崢這顆星的燃得太盛太快,為陛下忌憚十年相交不厭煩,可誰又能保證三十年、六十年后的事情,總還是要壓壓他的氣焰,以免最終走到無可挽回的境地。”
密信上的內容忽然把他的注意力引向別處,盧蓽風漸漸皺起了眉屹州遭九狄入侵”
信上說,這回九狄來勢洶洶,不過一旬就侵占屹州半境城池,請求朝廷發兵。
九狄是個兇猛對手,但大虞如今兵強馬壯,國庫充盈,四海平定,倒是不懼。
盧蓽風腦子里過了幾個將領人選,正想提筆擬一份奏章,余光瞥見窗外雪中紅梅,腦海中忽然閃過了蕭緋的名字。
七年以來,蕭緋戰無不克,幾乎要被天下人奉作戰神,威望極盛。
可若是他也會敗,這戰神名號,不攻自破。
也算是殺殺蕭緋的少年銳氣,免得他太過志得意滿,皇帝也不必再給他重重封賞,能多個臺階下。
要勝一場仗不容易,但要輸,卻太過容易。
盧蓽風擱下筆,對扈從道“戶部劉尚書離開后往哪邊走了,備車,送我去找他。”
同日,蕭緋與李瑾收到了屹州前線傳回的消息,九狄揮師南下,屹州邊軍正在與他們浴血奮戰。
兵部的奏疏更晚一日才抵上皇帝案頭。
不過蕭緋與他談了屹州軍情,推斷按屹州邊軍實力,足以阻攔住九狄攻勢,只要朝廷出資出力安置好流民,邊軍很快就能反攻。
錦上京撥了些銀兩糧草過去,然而又十日后,忽然傳來新消息,屹州十八城,已有十六城淪入敵手,連最險要的關卡雪席城都被攻破。
據說是屹州連降大雪,糧草補給遺落,甚至有一隊持有輿圖的押送隊伍落入九狄人之手,致使戰情如火燎原。
朝野大驚。
有武將請命出征,戶部尚書忽然出列,稟報國庫積蓄微薄,糧草輜重皆有限,這一仗普通將領根本打不下來。
御史則站出來說,大虞可調動的隊伍大都散在各地平叛,不宜隨便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