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冤又搖了搖頭。
孟沉霜蹙眉“若是這般,大師不知明帝如何音容,又怎么找得到他呢”
“神明之身,一見便知。”問冤微微笑道,“只不過文帝寄身雪首尊,明帝用著魔君燃犀的軀殼,尋常人無法看透這肉身,便識不得。小僧幸得慧眼一雙,可看破虛相,直達真身。”
問冤見孟沉霜仍極審慎,補充道“前幾日,我與施主在鳳凰臺相遇,施主將謝仙尊變作一只玳瑁貓兒,很是可愛喜人。”
孟沉霜掃了他一眼,忽然回過神看向抱著仇山英縮進洞角的裴汶“汶天尊,七十一年前,你又是如何在天上都認出明帝”
裴汶“如圣僧所言,只要看見神,便知道是神了,就是神長得和人不一樣。”
“什么模樣”
“呃,就是各種各樣。”裴汶比劃著手指。
一直站在孟沉霜身側,靜默不言的謝邙在這時忽然問“傳言問冤大師為佛祖降下圣僧,將解厄渡世,此言可真”
問冤松開手中油紙傘,執傘懸浮半空,他雙手合十行禮“出家人不打誑語,真。”
“解何厄,渡何世”
“三千世界,苦海無涯,我渡此世,解此世之厄。”
“與明帝有關”
問冤思索半晌“無關,
也有關。”
孟沉霜與謝邙對視一眼“何意”
問冤看著他倆,圓圓的眼睛中露出幾分悵然明帝果然什么也沒想起來。我實為文帝作亂人間而來,若循天地之理,神界與人界絕然一分,神仙不可下凡,亦不可干預人事,但文帝飛升以后,始終與人間有著千絲萬縷的糾纏,所以六百年前天道將其打落凡塵,
“千萬年來,被打落凡塵的神明神力盡失,神元也將速速散盡,像文帝那般尋到軀殼容身不死者,萬中無一,而明帝這般闖下人間的神仙更是開天辟地只此一位,這些事本該歸天道管,但文帝依恃神明之名攪亂凡塵,人間災禍連連、民不聊生,卻使佛祖生渡人之心。
“只是小僧雖有圣僧之名,卻依然是個凡人,無有佛名、無有神位,雖可濟世,卻無從消除一切混亂的根源所在,我知道文帝就在雪首尊體內,卻殺不了他。”
“為何”謝邙問。
“因為只有神才能殺死神。”裴汶的聲音從洞中幽幽傳來,“當年裴有央死于浮萍劍下,但不知除了什么差錯,劍主沒有進一步剿滅文帝神魂。”
問冤頷首“的確如此,所以小僧想請明帝再出一次劍。”
“若是明帝不愿呢”
問冤微微訝然,看向于此時出聲的謝邙,片刻后垂眸低眉“小僧明白謝仙尊的意思,此行艱辛,謝仙尊憂心道侶安危,但是大禍將至,唯有出擊才可自保。我猜明帝想了些辦法封印住了神力,這才躲過天道窺伺,只是如今
“小僧能找到此島,裴氏與文帝必也將發現幾位的蹤跡,小僧之前說的話,如果一位不愛聽,且當做一縷風,葬入浪雨,但唯有神明之力才可與另一位神明抗衡,施主切記,文帝并非善類,勿要掉以輕心。”
孟沉霜微微點頭,朝屏障之外走去,謝邙立刻伸手牽住他,卻只抓住了一截衣擺。
問冤見孟沉霜來到雨中,似乎是接納了自己,輕輕松了口氣,將油紙傘傾向孟沉霜的方向。
下一刻,那赤紅色錦緞衣袖自謝邙指尖滑落,謝仙尊自問冤出現就冷峻非常的眉眼陡然一顫。
只聽得一聲悶響,孟沉霜手起掌落,一個干凈利落的手刀直接打暈問冤。
油紙傘瞬間砸進潭水中,被狂風刮走。
浮在水面上的問冤眼看著就要下墜沉潭,孟沉霜拎著他的領子,把人拖回洞中“我亦非善類。”
那把油紙傘越飄越遠,即將沒入目力不可見的漆黑暗夜之中,忽然,水波卷起一個浪頭,將傘壓入黑沉沉的浪潮之中。
孟沉霜把這小和尚扔到火堆邊躺著,拉起他的手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