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懸觴捂著心口,情感復雜,聶肅芳卻想到了另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我記得蕭仙長與蕭山仙長曾是一對眷侶,現如今蕭仙長也是為此來的,是嗎”
孟沉霜點頭。
聶肅芳“復兒如今已滿十六,我們之前在為他物色婚娶人選,仙長以為如何”
孟沉霜挑了挑眉“不是傳言說,他活不過十八歲么再娶新娘子,豈不是讓人家守活寡。”
聶肅芳“所以是問了幾家年紀相仿的姑娘,又問了幾家女兒已死的門戶,如有需要,則作冥婚之選。”
李懸觴問孟沉霜“復兒真的活不過十八”
孟沉霜“我幫他調理身體,能活過十八歲,但恐怕活不過三十,結婚娶親之類的,還是不必了,我看他常年待在王府中,與那些姑娘們也并不相識,他身世復雜,實在不必打攪良家女。”
有他在就夠了。
三人又聊了些玉復的身體狀況以及孟沉霜以后的打算,李懸觴確認了孟沉霜的確只是為了玉復而來,勉強放下了半顆心。
玉復這孩子從小體弱多病,雖然很是聰慧,但實際上也是個不喜結交外人,略有些沉郁的性子。
因而長輩們其實都不指望他成仁成才,擔起家國大任云云,能夠平平安安長大,承歡膝下就很好了。
如今蕭渡仙長說了這樣一場密辛,李懸觴與聶肅芳雖然心中駭然,卻也不至于過分失落感傷。
浮生匆匆百年,有一段緣,便算一段。
離了水榭,孟沉霜回標蘭軒找玉復。
玉復正在窗邊來回踱步眺望,見到孟沉霜才一展笑顏“蕭先生你可回來了外祖母沒有為難你吧”
“既然是故人,怎么會為難我呢”孟沉霜笑著摸了摸玉復的頭,“你是不是長高了一點”
“有嗎”玉復在自己頭頂比劃了一下,和孟沉霜作對比,恰和孟沉霜的眼睛一樣高,“好像是有一點。”
“你父親母親身量都很高,你好好吃飯,還會繼續長,說不定以后比我還要高。”
“啊”
“不喜歡長高點嗎”
玉復當真嘆了口氣“我倒希望我再矮一點,比方說,只有先生腰這么高,像我十二歲是那樣,這樣先生就可以把我抱起來,我坐在先生手臂上了。先生怎么不早一點來找我呢”
孟沉霜一指頭彈在玉復額頭上“因為我不是來給玉小世子當好爹爹、好叔叔的。”
“可如果先生早一點來,”玉復捂著額頭,“我就能與先生多相伴幾年了我本就沒幾年光陰。”
孟沉霜靜了靜,看著眼前的少年期
期艾艾的模樣,忽然感到心臟一陣抽痛。
“我們未來還有許許多多年。”孟沉霜輕嘆著說,聽著還算是平靜,卻有一滴淚水忽然從他眼角滑落。
玉復一下子慌了神,手足無措地給孟沉霜拭淚。
此日往后,這拭淚的動作他又再做了無數遍,卻是漸漸熟練了。
這其實有逾師徒之禮,但沒辦法,他的蕭先生實在太容易落淚了。
孟沉霜便如此繼續給玉復養病,教他練劍。
到夏末時,玉復的身體果然好上許多,時常可以離開永平王府,與孟沉霜一起四處郊游宴樂。
他沒想到的是,孟沉霜對錦上京如此熟悉,皇城內外的山川奇景都了如指掌,甚至尋到一處水草豐茂,人跡寥寥的山谷,在這里教玉復騎馬射箭。
孟沉霜說,這是七百年前昱明上將軍蕭緋訓練手下一支奇兵的隱秘所在,可惜上將軍薨后,人去山空,唯余草木蕭蕭。